黑色的帕薩特駛離師範大學校門口，匯入省城夜晚的車流。
車廂內陷入一種比之前更加凝滯的沉默。
林薇薇獨自坐在後排，目光失神地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她的腦海裡，反覆回放著剛才校門口那刺眼又令人心碎的一幕。
陳晚檸從背後緊緊抱住許漢升，許漢升雖然沒有回抱，但那停留在她手背上的安撫，那低沉溫柔的承諾…每一個細節都像針一樣紮在她的心上。
憑什麼？
她心裡亂得像一團糾纏的麻。
曾幾何時，許漢升也是這樣，甚至更加卑微地，將她視若珍寶，她的一個皺眉就能讓他緊張半天，她的隨口一提他就能記在心裡很久。
可那時候，她只覺得厭煩，覺得他像塊甩不掉的牛皮糖，家境普通，性格沉悶，除了那張還算不錯的臉，一無是處。
她享受著那份追捧，卻又打心底裡輕視。
可現在呢？
看著他為陳晚檸忙前忙後，細緻入微到連衛生巾都親自去買。
看著他面對陳晚檸時那自然而然的保護和溫柔。
看著他被陳晚檸擁抱時，雖然剋制卻明顯動容的反應…
一種前所未有的酸澀和嫉妒瘋狂地啃噬著她的內心。
如果…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那樣對他…
如果自己接受了他的好…
那麼此刻，能讓他如此用心對待、能讓他露出那種溫柔眼神、能被他妥善安頓、甚至能讓他接受那個擁抱的人…是不是就該是自己？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就像野草般瘋長。
她竟然…竟然開始希望，那個站在路燈下被他溫柔叮囑、能肆無忌憚抱住他的人，是自己！
這個認知讓她感到恐慌又羞恥。
許漢升專注地開著車，連續駕駛了十幾個小時的疲憊終於洶湧襲來。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看了一眼導航，已經開出省界一個多小時了。
深夜的高速公路車輛稀少，只有孤獨的路燈不斷向後掠去。
他將車駛入一個服務區停穩。
引擎熄火，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打個電話給你家裡人吧，”
許漢升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這是他今天對林薇薇說的第一句話，語氣平淡得像是在交代一件公事，“報個平安，他們會擔心。”
他並非出於對林薇薇的關心，更像是一個三十多歲靈魂裡殘留的責任感和行事準則。
人是他答應載上路的，再不喜歡，也得負責到底，確保安全。
說完，他沒等林薇薇回應，便從褲兜裡掏出那包在師範大學超市買的煙，推開車門下了車。
靠在車邊，點燃了一支。猩紅的火點在夜色裡明明滅滅，尼古丁吸入肺腑，稍稍驅散了一些疲憊和心頭那莫名縈繞的、因離別而起的煩躁。
林薇薇看著窗外許漢升抽菸的背影。
挺拔的身形籠罩在服務區慘白的燈光下，煙霧繚繞，側臉的線條在明暗交錯中顯得有些冷硬和疏離。
她依言拿出手機，給家裡報了平安，語氣有些心不在焉。
結束通話電話，她鬼使神差地也推門下車，走到許漢升旁邊不遠處。
夜風帶著涼意，吹散了少許煙味。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抽菸？”
林薇薇輕聲問，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探究。
許漢升側過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裡沒有任何情緒，就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他沒有回答，只是收回目光，繼續沉默地抽著煙，彷彿她不存在。
這種徹頭徹尾的無視，比嘲諷更讓林薇薇難受。
她看著他被煙霧模糊的側臉，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明明她最討厭煙味，以前聞到男生抽菸都會遠遠躲開，覺得又臭又沒品。
可為什麼，此刻站在許漢升旁邊，聞著那淡淡的菸草味，看著他夾著煙、眉頭微蹙似乎在想事情的樣子…
她竟然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成熟魅力。
甚至…有點帥？
這個想法讓她臉頰微微發燙，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接近午夜十二點，許漢升終於將車開進了計劃中途歇腳的市區。
連續近十二個小時的高度集中駕駛，讓他疲憊到了極點。
他現在只想找個地方立刻躺下。
他直接將車開到了市區最好的一家五星級酒店門口。
不是為了炫耀，純粹是身體的疲憊和精神上的消耗，讓他迫切需要一個絕對舒適、安靜的環境來恢復精力。
良好的睡眠是明天繼續安全駕駛的保障，他深知這一點。
停好車，兩人走進酒店大堂。
光可鑑人的地板，柔和的水晶燈光，安靜的環境。
前臺小姐帶著職業微笑：“先生您好，請問需要什麼房間？”
“兩間大床房。”
許漢升言簡意賅。
“非常抱歉先生，”
前臺查了一下電腦，露出歉意的表情，“今晚客房比較緊張，只剩下一間大床房了。”
她看了看許漢升，又看了看他身後低著頭、容貌出色的林薇薇，臉上露出一絲曖昧的笑意：“不過…大床房空間很大，兩位是情侶的話，住一間也沒關係的。”
林薇薇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心跳驟然加速。
她偷偷抬眼瞟了一下許漢升，心裡亂成一團，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出聲反駁。
許漢升的眉頭瞬間擰緊，疲憊讓他更加不耐：
“沒有標間嗎？或者其他酒店？”
“附近三公里內同等級的酒店，這個時間點基本都滿房了。”
前臺抱歉地說。
08年，智慧手機和便捷導航尚未普及，深夜臨時找酒店確實麻煩。
許漢升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只覺得更加疲憊。
“沒…沒關係的…”
林薇薇忽然小聲開口，聲音細若蚊吶，臉頰緋紅，“這麼晚了，也不好找了…就…就湊合休息一晚吧…”
她說這話時，根本不敢看許漢升的眼睛，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
許漢升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想到她會同意。
但他實在太累了，懶得再折騰。
他拿出身份證和銀行卡：“就這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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