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緩緩舉手,將一卷紙張放在燈上點燃,火光飄搖之下,照亮他滿是平靜的臉。待到紙張燃盡,桌上落些灰塵,李雲這才輕聲開口,笑呵呵道:“陛下,這便是高句麗的情況……”
旁邊李世民負手而立,似在欣賞窗外的風雪,忽然皇帝悠悠開口,道:“內裡若是不太平,難有餘力攻外事,如今高句麗乃是你的國土,也便是你的內裡存著不太平。自古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切莫自以為有了準備就輕鬆大意!”
李雲靜靜聽完,鄭重點了點頭,道:“陛下放心,臣籌謀已久。”
說著停了一停,目光也學李世民一般望向窗外,輕聲又道:“明年就要開啟絲綢之路了,此乃整個漢家崛起騰飛的開端,高句麗作為絲綢之路的第一個物資供給區域,臣必須保證它能夠擔負起事先規劃的供給能力,而想要保證這份能力,首先就得保證太平……”
太平是什麼?
太平就是把所有不安定因素全都滅掉。
今日李雲和皇帝之所以說話口吻十分官方,乃是因為此時屋子裡還坐著一大群重臣,突然只見劉弘基抓了抓腦門,十分不願道:“俺老劉只有一件事不明白,為什麼讓俺和程知節的地盤進行交換?原本俺的封地乃是丸都山城,那可是高句麗曾經的國都所在,地方寶貝的很,結果便宜程家了。”
這番話看似抱怨看似不滿,嘰嘰歪歪實則乃是抱屈。
然而滿屋子重臣全只是呵呵冷笑,無人幫他開口說上一句公道話,唯獨李世民冷冷掃他一眼,訓斥道:“接下來丸都山城將有幾場大戲,以你的腦子你覺得自己能夠玩得轉嗎?就算是調換程知節過去,他也只是明面上唱戲的人,真正運籌千里的乃是朕和李雲,你覺得你能從飛禽傳書讀懂這邊的指示嗎?”
這幾乎是直言劉弘基屬於沒腦子的貨色。
劉弘基張了張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道:“陛下這事做的不地道,程知節未必便比俺老劉聰明多少。您可不要忘了,大唐有三個滾刀肉,俺老劉能和程知節並駕齊驅,說不得也是個有腦子的人。”
噗嗤!
滿屋子噴笑之聲。
劉弘基卻習以為常,只是自顧自又道:“照我看您就是偏袒,故意把最好的封地給了程家,憑什麼啊,俺老劉也曾是大唐的臣。”
李世民氣的麵皮發鼓,猛然呵斥一聲道:“若是你心中真格不服,你可以不當這個王爵,朕雖然已經把渤海分給侄子,但是大唐畢竟還是渤海的主國,朕這個皇帝一旨令下,先把你的異姓王爵給擼了。”
皇帝突然發火,眼見雷霆暴怒,劉弘基哪裡還敢嘰歪,這貨滿臉訕訕垂下頭去。
但他很快又抬起頭來,可憐巴巴看著李雲道:“國主,俺心疼錢啊,您是不知道,俺老劉這幾個月有多麼賣力氣,自從俺坐鎮丸山之後,幾乎沒白天沒黑夜的建設海水鹽場,按照您給的那種神奇方子,真格曬出了雪花一般的精鹽,拼死拼活幹了四個月,終於堆成了幾座海鹽山,結果您卻要放棄,故意讓人去下毒,俺心疼啊,俺真的心疼,那得是多少錢啊?咱們為什麼不能直接去殺了那些高句麗的貨。”
李雲目光看著他,靜靜聽完他的所有抱怨,直到劉弘基再也無話可訴,李雲才輕輕開口問他道:“你是想提著刀子滿高句麗跑,一刻不得悠閒去追殺去砍人,還是想大手一揮三軍橫掃,一勞永逸幹掉所有的高句麗復國者?”
劉弘基砸吧砸吧嘴,忽然呲牙笑的沒型沒色,這貨也夠無恥,直接獅子大開口道:“那可得先說好了,打硬仗的時候俺老劉做先鋒。”
這貨要爭功!
別看他腦子笨,其實也有小聰明,這貨能從街頭無賴混成今日格局,說穿了也有自己的一套精明之處。他知道李雲又要搞大動作,所以先用委屈抱怨的手法搶奪先鋒,否則以這貨的膽量,打死他也不敢像剛才那樣和皇帝叫屈,畢竟他不是程知節,還沒達到和皇帝犯渾的層次。
李雲對於這種事情一看便知,李世民對於這種事情同樣一看便知,甚至滿屋子那些重臣,也都看穿了劉弘基的表演,雖然看穿,但不揭破,武將爭功乃是好事,不爭功的武將才令人憂心。
此時已是晌午,然而外面風雪依舊,李世民負手站在窗前,忽然招招手讓李雲和過去,皇帝看著窗外漫天飛雪,沉聲道:“明年開春之時,朕要起駕回歸。”
李雲毫不遲疑,鄭重開口道:“明年開春之前,必然覆滅高麗。”
這個覆滅乃是從根子上覆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