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們將朱元璋裁撤宰相之事怪在陳鋒身上。
朝是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宰相是文人士子最高的追求。
可如今,這追求被硬生生破滅。
他們自然要怪罪陳鋒。
在他們心中,陳鋒就是最大的奸臣。
可這些無端謾罵與誣陷,陳鋒已經習慣,甚至麻木了。
並不想多理會。
理會了也沒什麼用,反而很掉價。
與其跟這些腐儒對罵,不如用實際行動來打他們老臉。
這才是陳鋒最擅長的。
朱元璋自然也聽得出魏觀在指桑罵槐,冷笑一聲:“咱直說了吧,裁撤宰相是咱一意孤行,陳鋒還曾勸解了咱不要裁撤宰相。
並且,咱也沒阻斷士子登閣拜相的通道,政務司大臣便是另類的相位。而這也是陳鋒所建議…你身為國子監祭酒,不分青紅皂白,與一群黃口小兒一般張口閉口就罵陳鋒是奸臣,小人…”
“爾等也不看看他救了多少百姓,多少士卒…為朝廷為國家做了多少事?也是你這等整天只會之乎者也的酸儒所能質疑的?”
魏觀錯愕,隨即冷汗涔涔:“陛下…臣…”
“哼!”朱元璋鼻音很重,“聽著,咱叫你來不是要治你罪,而是告訴你,往後給咱好好配合陳鋒辦事,若國子監內再有不配合者,一律殺無赦…包括你!”
魏觀臉色變換不定,知道皇帝是動了真怒。
同時也震撼於陳鋒在朱元璋這裡的地位。
太器重了!
魏觀還是第一次聽朱元璋如此維護一個人。
頓時間,魏觀有些不是滋味。
心中對陳鋒不免有些嫉妒…厭惡!
因為得陛下維護的不是他…
但這些想法也只是在魏觀心中一閃而逝,他便重重磕頭:“臣…領命!”
“滾,回去將國子監最優秀的學生召集起來等陳鋒前去挑選!”朱元璋揮手。
魏觀連忙答應。
就在他要走的時候,朱元璋忽然又叫住他:“還有,咱聽陳鋒說,國子監內重儒學經典,卻缺少務實學問。紙上談兵者多餘真正能辦事者。此事你要記在心中,寫個改革章程出來…這種情況不能再延續下去了,必須儒學與務實並存。”
魏觀豁然轉身看向陳鋒,眼神凌厲。
陳鋒這是在挖儒學的根本。
陳鋒坦然與之對視:“魏祭酒可高等數學嗎?可知微積分嗎?會算圓的面積嗎?會算函式嗎?會開鑿運河嗎?會養牲畜嗎?會醫術嗎?會培育高產糧種嗎……”
“這些魏祭酒不會…那國子監的學生會嗎?”
“他們連這些都不會,如何擔任一方大員,治理地方呢?”
“難道之乎者也就能讓百姓吃飽飯,穿暖衣服?”
“我覺得吧,儒學可作為培養忠君愛民的優良品格的思想綱領,但更加註重的是科學技術、務實理論,這些才是真正治國治民的好學問。”
“啪啪!”朱元璋贊成地鼓掌,“駙馬這話說得好,儒學為思想綱領,務實學問為治國理論,方能為國為民!”
魏觀:“……”
魏觀臉色漲紅,指著陳鋒:“異端…異端…你這是大逆不道,你這是要掘我儒家學問,聖人不會放過你的!”
陳鋒撇嘴:“魏祭酒不妨去山東曲阜看看所謂的聖人後裔,有當代大儒的孔家是何模樣?看看他們有沒有侵佔百姓良田,視曲阜百姓為孔家奴僕?難道你眼中的聖人便是這個樣子的嗎?”
“你…混賬,巧舌如簧,詭辯,你這是詭辯!”魏觀氣急。
還想再罵,朱元璋皺眉:“好了,此事不必多提,便按駙馬陳鋒所言這般對國子監進行改革…”
見魏觀情緒激動,朱元璋聲音微冷:“不要讓咱說第二遍,兩月咱看不到國子監的變化,唯你是問!”
魏觀被冰冷的話語迎頭澆下,清醒了大半,臉色變換一陣只能答應。
心中對陳鋒的不忿到了一個非常強烈的地步。
看得陳鋒嘴角抽搐不已。
自己到底拿這些人如何了…一天天的!
魏觀走了!
陳鋒對著朱元璋攤手:“這下陛下滿意了吧,我真成孤臣了,所有人都看我不順眼!”
朱元璋啞然,拍了拍陳鋒:“知道你小子受委屈了,但為了大明,忍忍就過去了!”
陳鋒翻白眼:“我發現了,我來一趟大明,就是為了給你老朱背鍋…什麼狗屁倒灶的鍋都被我背了。
就這次裁撤宰相…艹啊…老子都說了裁撤宰相有弊端,是你一心要裁撤的。
結果所有人都以為是我蠱惑你裁撤的…記恨於我!艹啊!”
“哈哈哈!”朱元璋大笑,笑著笑著就有些不好意思,安慰道,
“此事你不必在意,也不是所有人都記恨於你,比如六部尚書,咱裁撤了宰相,設立政務司,他們的官位、權利都得到了提升。嘴上不說,但心裡還是高興的,還是記你陳鋒好的。”
陳鋒搖頭不想說什麼了,忽然想起什麼,好奇地看向朱元璋:
“對了,說起裁撤宰相,陛下準備如何處置胡惟庸?
另外,胡惟庸得知後又是什麼表情?”
朱元璋得意,先是來了句:“咱早就撤了他的職務啊,所以沒必要處置啊!”
說罷,朱元璋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至於胡惟庸得知後是什麼表情?大概是‘心悅誠服’吧!”
“咳咳咳!”
陳鋒差點嗆死,好一個‘心悅誠服’!
不愧是朱元璋…真不要臉!
…
而此時的胡惟庸府上,胡惟庸不復以往的從容,反而失魂落魄地癱坐在椅子上,仰頭望著屋頂發呆。
而他這種狀況從朱元璋下詔旨後便持續到現在了。
誰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如何想的?
若陳鋒見得,或會安慰:哥們,差不多行了,該滿足,這一次起碼沒死得很難看,沒落得株連萬人之下場。
可惜二人心思,終究隔著重重宮牆。
陳鋒不知胡惟庸心思,胡惟庸也不明陳鋒所想。
歷史軌跡在這一刻再一次發生了偏轉,朝著另外一個未知的方向狂奔。
未來胡惟庸究竟會如何——一切都有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