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子對徐達的稱呼,陳鋒心中瞭然,這便是京城聞名的女諸生,後世的永樂皇后:徐妙雲!
……
“妙雲參見公主殿下、見過忠義伯!”雕樑畫棟、古色古香的待客大殿內,徐妙雲身段修長,氣質端莊,欠身盈盈一禮,裙裾輕揚間盡顯大家閨秀風範。
朱英嬈是她自幼相識的玩伴、親密無間的閨蜜,彼此的成長歲月裡滿是歡聲笑語與知心蜜語。
而陳鋒,雖說今日是初次見面,但能與寧國公主朱英嬈這般親近,除了這位駙馬,還能有誰?
不過,徐妙雲自幼便聰慧異常、蕙質蘭心,情商更是頗高。她深知人情世故,明白男子大多愛面子,若一直“駙馬駙馬”地叫,不知情者或許會誤以為是在嘲諷人家吃軟飯。
而“忠義伯”這一爵位,是陳鋒憑藉自身實力掙來的榮耀,以爵位相稱,更能表達對他的尊重。
事實上,徐妙雲在瞭解過陳鋒所做的諸多利國利民之事後,心中滿是欽佩,從未將他視作那種靠娶公主上位之人。
陳鋒也感受到了這份尊重,一邊回禮,一邊在心中暗自感嘆:不愧是其他時空未來的徐皇后,這情商,當真無人能及!
再看看徐達,一口一個“駙馬”叫著,也就自己不在意,換作其他駙馬,如李琪那些人,恐怕早就以為是在嘲諷自己攀高枝了。
相比之下,徐妙雲的情商不知要高出多少。
朱英嬈倒是沒在意這些稱呼上的細節,笑嘻嘻地挽住徐妙雲的手臂,輕輕將她托起,嗔怪道:“妙雲姐,你還是如以前那般講禮……都說多少次了,我們之間無需這些虛禮。”
徐妙雲抿嘴淺笑,並未接話,只是優雅地招手示意下人上茶點,禮數周到,絲毫沒有怠慢之意。
隨後,她又與朱英嬈噓寒問暖了好一陣,待氣氛融洽後,才問出心中疑惑:“公主與忠義伯來府上是所謂何事啊?”
在她看來,若只是朱英嬈前來,定是來找她們姐妹們玩耍;可如今連陳鋒都一同前來,必定是有要事相商。
果不其然,還沒等朱英嬈與陳鋒開口,徐達便一拍腦門,發出“哎呀”一聲:“差點又給忘了,公主說在咱們家看到疑似辣椒的植物,想來確認一下!”
朱英嬈急忙點頭,補充道:“就在妙錦閨房的院子中,我記得去年還是前年我來找妙錦玩的時候還見到過……妙雲姐,你還記得嗎,就是那種會結出紅彤彤狀若小角果實的盆栽啊!”
徐妙雲聞言,先是對“辣椒”一詞感到詫異,可她才思極為靈敏,很快便反應過來。
她細細回想,隨後點頭道:“前幾年妙錦閨房外確有一株果實狀如小角,色澤紅彤彤的植株……”
徐達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鬍鬚,心中暗想:看來自己對這個家實在是太陌生了,不熟悉啊!
但也正常,誰讓自己常年征戰在外,很少回家呢。
即便經常在家,誰家糙漢子會注意自家府中花花草草啊。
安慰了自己一陣,徐達便繼續看向話還沒說完的徐妙雲。
朱英嬈和陳鋒則是心中一喜,眼中滿是期待。
然而,徐妙雲卻話語一轉:“但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卻是沒有了,起碼今年我沒見到,怕是已經枯死不知哪裡去了!”
“啊?”朱英嬈心中一緊,滿是不甘,“要不我們再去看看吧?”
陳鋒雖也有些失望,畢竟若沒有結果,那株植物很可能已經被魏國公府的下人挖了丟掉,想再找到就難如登天;
但他心中又懷有一絲希望,畢竟辣椒果實雖有季節性,但其根莖卻可以長久存活,甚至能連續結果好幾年,只是掛果率會降低。
畢竟,辣椒的莖稈是半木質化,比起其他草本植物要堅硬得多,能夠支撐更久。
念及此,他當即表示支援再去找找,說不定能從花盆中找到些辣椒種子,或者幼苗。
徐妙雲自然沒有異議,當即優雅起身,伸手示意:“公主請!”
朱英嬈迫不及待地起身,拉著徐妙雲的手便要走,邊走邊問:“對了,妙錦去哪了?”
徐妙雲蓮步款款,雖腳步不慢,但姿態從容,說道:“哦,那丫頭閒不住,出去耍了!”
陳鋒本來也準備起身一同前往,可轉念一想,那是人家徐妙錦的閨房,男子不方便前往,便停下了動作。
於是,他趕忙囑咐道:“你們看看有沒有莖稈留下,其形狀呈圓柱形,節間較短,顏色灰褐色,側芽對稱。當然,若有幼苗的話,可以讓人端來我看看是不是辣椒幼苗!”
朱英嬈腳步一頓,扭頭看向陳鋒:“你不去嗎?”
徐妙雲欲言又止,眼神中帶著些許猶豫。
陳鋒笑笑,替徐妙雲解釋道:“那畢竟是女子閨房,我便不去了,我留在這等著也一樣,若你們實在分不清,便讓人抬到此處我分辨就是!”
朱英嬈這才反應過來,吐了吐舌頭,俏皮地說:“好吧,你在這等著……”
說罷,又對著徐妙雲道:“妙雲姐,我們走!”
徐妙雲向陳鋒歉意一笑,隨即帶著朱英嬈離開了。
大殿內,只留下陳鋒與徐達相對而坐,靜靜飲茶。
過了一會,徐達哈哈一笑,豪爽地說:“其實也沒什麼,陳鋒你的人品我徐達還是信得過的,可以去……沒什麼!”
陳鋒笑著搖搖頭,婉拒了徐達的好意。
徐達見狀,也不再多說,話題一轉,聊起了家事:“我有三個閨女,兩個兒子!長女便是妙雲,她打小就聰慧過人,十歲左右就能將家中一切事務管理得井井有條,讀書也十分出色,常被稱為京城‘女諸生’!”說這話時,徐達臉上滿是得意之色,眼神中透著驕傲。
陳鋒自然要適時恭維一番:“魏國公人傑也,所生女兒也蕙質蘭心,賢惠端莊,一看便知是才女。”
“哈哈!”徐達被誇得心情大好,大笑一聲,接著說道:“二女兒妙清卻體弱多病,沒留在京城,放在揚州外婆家養著。”
陳鋒眼神微動,心中暗自思量:徐妙清?這位在史書上記載甚少,幾乎難尋蹤跡。
倒是徐妙雲與徐妙錦記載頗多。
不過仔細想想也能理解,並非所有人都有資格被史書記載,或許這徐妙清一生並未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故而被歷史所遺忘。
見徐達說起這個便有些憂鬱,陳鋒關切地詢問:“二小姐是得了什麼病方便說嗎?”
徐達也沒有隱瞞,如實講道:“早產,天生體弱,難以醫治,只能靜養,慢慢調理了!”
陳鋒聞言,心中也頗為無奈,他又不是神醫,無法醫治所有病患。
後世雖有許多補氣血的藥物,但他覺得這個時代的中醫在補氣血方面或許比後世更為出色。
更何況,徐妙清是早產,天生本源空虛,即便放在後世也很難徹底彌補,除非自己會修仙……
徐達見陳鋒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其實他提起此事,也是抱著一絲希望,想看看一向表現妖孽的陳鋒有沒有辦法。
畢竟,陳鋒連種痘法、抗生素那等神藥都能研製出來。
但見陳鋒問了一句後就沉默不語,便明白陳鋒也並非萬能。
當然,徐達早有心理預期,雖然失望,但這種情緒並未持續太久。
他繼續介紹道:“再就是三閨女妙錦了……這孩子倒是天性好動,活潑愛玩……一個女孩子家家整天就往外跑,不玩到累是不會歸家的。而這也是她從小就與寧國公主玩得好的緣由!”
說起這個,徐達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但總體還是滿心歡喜。
陳鋒笑著附和幾句,誇讚活潑好動的女孩福運好。
徐達聽聞後果然更加高興,畢竟,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家女兒福運亨通呢!
然而,陳鋒心中卻暗自嘀咕:徐妙錦最後好像出家了吧……終生未嫁啊!
但這些話,他自然不能跟徐達講,生怕惹得徐達提刀相向。
來了興致,徐安又將長子徐允恭和次子徐增壽介紹了一遍。
大概就是徐允恭有些木訥,但很古板,認定的事情非常嚴肅認真,被徐達帶在軍中歷練。
次子徐增壽則相對要靈動一些,待人待事都比較圓滑。
陳鋒照舊各自誇讚了一下。
心中則是古怪得很。
徐達這幾個兒女除了徐妙雲外,其他人的結局都不太好。
徐妙清不清楚…或許很早就去世了,是以沒等到朱棣靖難之役。
徐妙錦終生未嫁人,後被朱棣覬覦,但她卻選擇了出家。
徐允恭…在朱允炆登基後,由於名字與朱允炆有衝突,便改名徐輝祖,做了魏國公,忠心報國,卻因是徐妙雲弟弟被朱允炆猜忌,有才得不到重用,最後卻在所有人投降後死守南京…
可又被好友李景隆坑了一把,開啟了金川門,放任燕軍入城,戰至最後一刻…
若不是看在他是徐妙雲親弟弟份上,朱棣是真想一刀斬了徐輝祖。
因為燕軍最後的傷亡居然是自家小舅子帶來的,讓朱棣尤為惱火!
最終也被軟禁至死!
而最慘的還是徐增壽。
朱棣靖難之前的人生順風順水,在朝中擔任要員…
可惜在朱棣靖難之後,特別是當燕軍打到南京城之外之時,被髮瘋的朱允炆一刀給砍了。
前世看到這段歷史的時候,陳鋒都納悶了,你一個反賊的小舅子,居然老老實實的去上朝,還湊到朱允炆這個末路皇帝身邊?
真無語…
那種狀態下的朱允炆不殺一個朱棣的親信洩憤,就是死也不甘心啊!
這不,徐增壽英年早逝,死在了勝利前最後一刻,真慘!
若不死,憑他與朱棣的關係,以及對靖難之役的貢獻,高低能族譜單開一頁,定能封國公。
讓徐家一門兩國公…
可惜啊…他太傻了!
總之,徐達的幾個子女,除了徐妙雲善終外,其他的都比較悽慘!
而這些後,陳鋒照樣不能與徐達講。
怕徐達提刀砍他!
於是,陳鋒心中藏著這些心思,嘴上卻各種好話不斷,將徐達哄得笑容滿面,心情大好。
有那麼一刻,徐達差點將陳鋒引為知己,覺得陳鋒每一句話都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在陳鋒的誇讚下,自家大兒子的木訥古板變成了踏實肯幹、勤奮務實;二兒子的為人處事圓滑,也成了高情商,未來必定能步步高昇;三閨女的古靈精怪,更是被說成活潑的女孩福運好!
徐達覺得陳鋒這人說話實在是太中聽了……可細細想來,又覺得太過好聽了些。
笑著笑著,徐達看向陳鋒的眼神便變得深邃起來,心中暗自思忖:此人當真是滴水不漏,心思深沉,極有城府之人啊!
徐達也並非真的糊塗,自然知道陳鋒這是在恭維,但人家說的都是好話,自己總不能反駁吧!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突然,徐達話鋒一轉,問道:“聽陛下說,曹國公家的李九江跟在你身邊做事?”
陳鋒眼神微微一動,笑著點頭:“不錯,李景隆才能還是不錯的,考核透過後便被我留在了身邊做助理!”
“助理”這個詞陳鋒早已開始使用,徐達也能明白其中含義。
不過,他聽出了更多弦外之音,陳鋒這幾乎是在明說,李景隆不是走後門進來的,誰也別想走後門!
徐達指了指陳鋒,搖頭失笑,其實他之前還真打算讓自家次子徐增壽走後門。
可陳鋒這番話,直接堵住了他的口。
想了想,徐達笑著問道:“那你還招人嗎?我可以讓增壽去試試,能透過你就用他,考核透過不了便讓他走!”
陳鋒笑笑,說:“自然是招的,不過確如魏國公所言這般,透過者不論出身皆可留下為陛下辦事,若通不過考核的也不管是何身份都需要離開,不予任用!”
其實,陳鋒一開始並不想用李景隆,倒不是因為他考核沒過,而是考慮到他勳二代的身份,以及那“戰神”的名頭……但不可否認,李景隆本身的才能是沒問題的!
徐達笑著點點頭:“這是自然,與軍中一般無二,能者上,弱者退……一視同仁,沒有差別!”
“魏國公理解便可,我可沒有故意針對誰的意思,都是為陛下辦事,我總不能招一群酒囊飯袋吧!”陳鋒打趣道。
徐達大笑,隨即正色,對著皇城方向拱手,神情莊重地說:“就該如此,為陛下辦事馬虎不得!”
陳鋒也跟著笑了起來,心中暗想:徐達還是比較好說話的!
當即說道:“那便讓二公子來便是,過了我便將他留在身邊擔任秘書!”
“好,明日我便讓犬子去找你!”徐達對著陳鋒拱手致謝。
如今這朝中,誰還看不出來陳鋒所打造的團隊在陛下心中的重要性?
可以說,只要加入陳鋒的團隊,就相當於獲得了一條另類的晉升通道,前途一片光明,不知多少人對此眼熱不已。
李文忠動作最快,早已將兒子送到陳鋒身邊做事。聽說這幾個月下來,那李景隆彷彿脫胎換骨,變化極大。
徐達心中暗暗後悔,怪自己之前沒上心!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畢竟,他的爵位只有一個,只能由長子徐允恭繼承,次子的前途還尚無著落,讓他跟在陳鋒身邊做事,不失為一個絕佳的出路。
只是,他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兒子能透過陳鋒的考核……
就在兩人交談之際,朱英嬈與徐妙雲回來了。
朱英嬈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株隨風搖曳的嫩苗,神情有些忐忑地看著陳鋒,眼神中滿是期待與不安,彷彿這株嫩苗承載著無盡的希望,而陳鋒就是那個決定希望是否能成真的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