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
金碧輝煌,雕樑畫棟的武英殿內,李文忠對朱元璋大拜而下。
“唉,寶兒啊,都說咱們之間不必拘禮,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朱元璋滿面笑容,一把扶起李文忠,語氣輕快,心情似乎很不錯。
李文忠感受到了…嗯,剛到門口就感受到了。
“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禮,豈可作廢!”李文忠卻堅持行禮。
朱元璋佯裝不悅,一把將他按在凳子上:“你這人越發見外了,莫非忘了當年咱去你家白吃白喝的日子了?
朝堂上做做樣子便罷,私下裡還是照舊,咱最煩這些虛禮。”
說著指了指一旁的陳鋒:“你該跟他學學,這小子見咱從不拘禮,這才顯得親近!”
陳鋒面帶微笑,心中暗忖:這老登一定是在點我!
李文忠聞言有些愕然,隨即面色嚴肅地看向陳鋒:“您雖貴為駙馬爺,但見陛下仍需行大禮,不可圖省事,否則其餘人有樣學樣,這君臣之間豈不是亂了套。”
陳鋒嘴角一抽,心想,這傢伙不愧叫李文忠,穩得一批啊,這種時候還不忘表忠心,擺位置是吧!
但你特麼的別拿我開涮啊!
心中如此作想,但面上卻不變,仍舊微笑面對:
“曹國公教訓的是,小子記住了!”
這傢伙就是個深諳苟道的武將,一生行事都很穩,否則也不會得善終。
是以,陳鋒還真不敢小覷了對方。
這種人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而李文忠見陳鋒如此聽得進去勸,當即滿意點頭,看向一直笑呵呵的朱元璋:“陛下,此子確實不錯,配得上寧國公主!”
臨安公主是朱元璋與別的妃子所生,雖然是長女,但卻不是嫡長女!
寧國朱英嬈才是朱元璋與馬皇后的親生的嫡女。
平日間,李文忠對這個表妹極為呵護。
此時看陳鋒也有些看妹夫的挑剔。
朱元璋哈哈一笑:“叫什麼寧國公主,叫她表妹就是,叫這小子妹夫就成…都是一家人,別那麼生分!”
說罷,朱元璋對著陳鋒招招手:“來,拜見你寶兒表哥!”
“拜見曹國公…”
“叫表哥!”朱元璋打斷。
陳鋒從善如流:“拜見表哥,小子有禮了!”
李文忠捋了捋鬍鬚,笑容滿面:“免禮免禮,聽聞你研製的巨目鏡在遼東立下大功,不錯不錯,年輕人便要這般敢想敢做,為陛下、為大明效力!”
陳鋒笑呵呵地點頭。
可李文忠似乎還教訓起來沒完了,又道:
“但也不可恃才傲物、居功自傲。一點點成績不算什麼,仍需多努力!”
“如此,我才放心將表妹交給你!”
陳鋒:“……”
陳鋒很想翻白眼。
沒看出來,這李文忠還是個喜歡教育人的!
服了!
他陳鋒是什麼人啊,連親爹都老登老登的叫著,
如今一下子被李文忠教訓得跟個孫子似的,心中難免有些不舒服。
但他畢竟兩世為人,很快將不快壓下去,只是嗯嗯點著頭,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見李文忠還想再說,一旁的朱元璋這才輕咳一聲打斷:
“好了,叫你來不是給人上課的,是有要事吩咐你去做!”
朱元璋看出了陳鋒的無語…
知曉這小子也是個有個性的,不喜歡被說教,也算幫陳鋒解圍。
誰讓陳鋒剛剛給了他好幾個大驚喜呢!
李文忠這才意猶未盡地停下,看向朱元璋,面色恢復嚴肅:“陛下有命,儘管吩咐便是!”
“咱想讓你再帶五萬騎兵前往前線助戰!”朱元璋說出了叫李文忠來的目的。
“什麼?”瞬間,李文忠不淡定了,豁然起身,瞪大眼眸,一臉不解,“陛下,遼東戰事將歇,我軍大勝,女真部落不堪一擊…又何須臣帶兵前往協助?”
“更何況,臣雖久居府中不理朝中事務,可也聽說如今的國庫吃緊,連遼東戰事都難以維持,此舉豈非…就不怕…”
李文忠話未說盡,但意思已然明顯。
朱元璋咧了咧嘴,指了指陳鋒,“他提議的,有什麼問題問他!”
陳鋒面色一變,瞪了眼朱元璋。
果不其然,李文忠瞬間勃然大怒,指著陳鋒:“駙馬,你好大的膽子,膽敢插手朝廷政務,軍國大事?你先是蠱惑陛下發兵遼東清繳女真,如今又攛掇陛下窮兵黷武,你欲意何為?”
“想要讓我大明國庫空虛,財政徹底崩潰,動搖大明國本嗎?”
李文忠面色漲紅,指著陳鋒破口大罵,唾沫星子滿天飛。
若不是陳鋒避讓及時,都差點噴在他臉上。
可他卻依然不放過陳鋒,繼續呵斥:“朝廷理律明確規定,駙馬不能幹政,外戚更不能幹政…陳鋒,你如今在做什麼?你想做什麼?你大膽,你該死!”
“你以為你是誰,就敢擅插軍國大事…”
說罷,李文忠立即看向朱元璋,語氣變得哀求:
“陛下,臣請陛下收回成命,莫要被小人所欺詐!”
“另外,臣建議廢黜陳鋒駙馬之位,押入大牢,流放千里!”
“此人還未與寧國公主成婚便如此大膽妄為,往後還了得…陛下,三思啊!”
陳鋒:“……”
陳鋒仰頭望天…花板!
心中已經懶得罵李文忠這廝。
這傢伙…讓人很無語!
但這種人往往得上位者的喜歡。
果不其然,朱元璋笑呵呵地看著李文忠:“別激動,別激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看你,什麼都沒問就將駙馬臭罵了一頓,也不怕駙馬記恨你!”
李文忠什麼也沒聽進去,唯獨聽進去‘駙馬記恨’這幾個字,頓時義正言辭:“身為臣子,為陛下清除賊惡,讓陛下看清奸人之歹意…被惡人奸賊記恨又何妨!”
“難不成因為懼怕便不為陛下分憂嗎…更何況,臣堂堂曹國公,怎會懼怕一個區區伯爵!”
李文忠說的那叫一個漂亮,一副願意為陛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的架勢。
看得陳鋒嘴角那叫一個抽搐啊。
在這傢伙眼中,此時的自己就是惡人奸賊,他成了忠義之士。
要為朱元璋這不當人子的老登除掉自己!
陳鋒服了,服了李文忠的演技,也服了朱元璋的不要臉!
為何說朱元璋不要臉,這傢伙分明就是用李文忠來打壓警告自己別飄…
這帝王心術玩的…自己在六百年後都能清晰地看到。
真是個不要臉的傢伙啊!
明明自己前腳才出謀劃策,為他解決了大問題。
轉頭就將自己賣給李文忠這廝臭罵。
這廝心裡面一定很爽吧!
確實很爽!
朱元璋心中確實樂開了花。
陳鋒的能力見識有目共睹的強,但朱元璋又是個多疑之人。
他生怕陳鋒春風得意,貢獻了計策,討得自己歡心看重後,就飄了,就胡作非為了!
剛好,李文忠這傢伙平時就喜歡說教,讓他來好好提醒提醒,警醒警醒陳鋒也不錯。
而效果確實不錯,超乎了朱元璋的預料。
但見陳鋒那不善的眼神看來,朱元璋也意識到差不多了。
當即輕咳一聲:“李文忠啊,別激動,咱說了,此事非你想那般…你且聽駙馬好好說來!”
李文忠心中還就認定了陳鋒是個奸臣,蠱惑朱元璋窮兵黷武。
他雖然是武將,但也為大明江山考慮過。
是以,他目光不善盯著一直面色平靜,絲毫沒有被自己罵破防的陳鋒,心中驚訝的同時,又不悅:“駙馬爺說吧…但凡今日說不服本公,我即便拼著這條命也要替陛下除了你這禍害!”
陳鋒卻是理都沒理他,轉身就走。
一邊走一邊淡淡道:“陛下,臣近日在研究一種利國利民的建築材料,就先告辭了!”
“混賬!”李文忠大怒,被陳鋒這態度徹底激怒。
他從未見過敢無視他的人。
即便是徐達都不敢。
朱元璋心中咯噔一跳,知道自己玩過頭了,同時又好奇陳鋒說的那個什麼利國利民的建築材料…
一時間有些不知該說點什麼!
但見陳鋒就要走出武英殿,李文忠臉色氣得渾身發抖,還是急忙輕咳一聲開口:“賢胥,回來…”
“李文忠,你莫急,他不說,讓咱慢慢跟你道來!”
陳鋒這才停下腳步,若無其事地轉回朱元璋身邊站立。
李文忠臉色鐵青,還想說點什麼。
可朱元璋卻抬手製止了他,開始講述起來:
“第一,咱不是讓你帶兵去援助天德清繳遼東女真,而是去打王保保的主力軍!”
“不要問為什麼,問就是王保保可能死了!”
“什麼?”李文忠都顧不得瞪陳鋒了,聽聞此話,大驚失色。
說起這個朱元璋心情就相當不錯,對著李文忠輕輕頷首:
“不錯,據史料記載…咳咳,據探子來報,最近以王保保為首的元軍主力行蹤詭異,似乎在祭祀什麼…是以,咱猜測,王保保此撩定然身死。”
“而王保保身死帶來的影響,想必不用再多說李文忠你也明白…”
“那元軍主力必然人心惶惶、軍心渙散,猶如那無頭的蒼蠅般亂飛…”
“是以,咱準備讓天德調轉大軍深入漠北對付這支元庭主力軍。”
“可考慮到天德此次去清繳女真部落騎兵帶得少,便讓你再帶五萬騎兵前往漠北與天德匯合,共同對元庭主力軍發動猛攻!”
“此戰若成,大明北方未來十年內再無戰事,運氣好的話,甚至有希望一舉滅了北元朝廷!”
“如此一來,往後將會節省大量的財政。”
朱元璋眼神灼灼,盯著李文忠:“是以,你覺得此戰該不該打?”
“打!”李文忠聽著朱元璋的敘述,臉色變換不定,聽到詢問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朱元璋笑了起來:“是吧,咱也這般覺得,所以啊,你也別罵駙馬是個奸逆小人,也別罵咱是個輕易被蠱惑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