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綠意盎然的田埂上，陳鋒與朱元璋並肩漫步其中，腳下泥土鬆軟，彷彿承載著大明江山的希望。
就在此時，有暗衛快步上前，將近日前線戰報一一稟報。
“先鋒軍在永昌侯藍玉的率領下，以雷霆萬鈞之勢，先後剿滅北元太尉納哈出的六支偏師。此役戰果輝煌，共殲滅敵軍兩萬餘人，繳獲牛羊馬駝十餘萬頭，兵器鎧甲更是數不勝數……”
暗衛聲音沉穩有力，字字句句都彰顯著明軍的赫赫戰功，“而且，藍玉將軍所率先鋒軍，如同兇猛的獵犬一般，死死咬住納哈出的主力軍，一路長驅直入，已深入漠北腹地！”
“魏國公收到情報後，當機立斷，即刻率領大軍主力，馬不停蹄地急速前往與先鋒軍匯合，共同追擊納哈出。”暗衛繼續說道，“在大軍開拔後的第十日，我軍主力終於成功與先鋒軍會師，並且依舊牢牢地咬住納哈出的主力軍，沒有讓其逃脫分毫。”
“七日前，雙方大軍於土剌河一帶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慘烈無比的大戰……”說到此處，那暗衛不自覺地瞥了眼陳鋒，語氣微微一頓。
朱元璋原本全神貫注地聆聽著戰報，被這突如其來的停頓打斷，不禁微微蹙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悅：“為何停下？”
暗衛瞬間感覺後脖頸一陣發涼，冷汗直冒，急忙繼續說道：“大戰在進行到第二個時辰時，納哈出所率領的大軍遭受重創，損失極為慘重。其引以為傲的重騎兵，在我軍燧發槍部隊的猛烈攻擊下，被徹底擊潰。元軍士氣瞬間土崩瓦解，納哈出見勢不妙，只能率殘部倉皇遁逃，逃往和林！”
朱元璋聽後，神色逐漸緩和，臉上緩緩展露笑容，眼中滿是欣慰與自豪：“終是功成，終歸沒讓咱失望！”
說到這裡，朱元璋也瞬間明白了這名暗衛說到燧發槍時為何會停頓。
此戰能夠取得如此輝煌的勝利，燧發槍無疑立下了汗馬功勞。
一直以來，北元對明軍最大的威脅便是他們的騎兵，尤其是那橫掃無敵的鐵騎，其戰鬥力令人膽寒。
即便朱元璋對明軍充滿自信，也不敢斷言明軍的騎兵能夠勝過元庭的騎兵。
畢竟，那是元人血脈中傳承的優勢，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因此，草原鐵騎長期以來都給中原帶來了巨大的威脅。
先前，明軍雖也有火器用於壓制敵軍，但火繩槍操作繁瑣複雜。
在真正的大戰中，火繩槍往往無法發揮出應有的作用，最多隻能射擊一兩輪，雙方大軍便會短兵相接。
在遭遇戰中，敵人根本不會給你時間去填充火藥、點燃火繩、瞄準射擊。
一旦雙方交戰，就是冷兵器的激烈拼殺，生死只在瞬間。
而燧發槍卻截然不同，它激發便捷迅速，火藥採用定裝形式，一小盒一小盒的，裝填過程十分快速。
在交戰時，前後三排士兵交替射擊、填充彈藥，能夠形成一道密不透風、殺傷力巨大的火力牆。
元軍鐵騎往往在距離還有數十步遠時，就會被射殺，跌落馬背。
剛開始，死一兩個騎兵，元軍或許還能咬牙堅持往前衝鋒，但當他們如同割麥子一般，齊刷刷地倒下時，即便草原鐵騎再勇猛，也難以控制內心的恐懼。
朱元璋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元軍鐵騎膽寒的場面，但憑藉想象，也能感受到那震撼的場景。
他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當即下令道：“傳信魏國公，繼續追擊，定要取下納哈出的狗頭……”
“是！”暗衛領命，當即退下傳訊去了。
此時，朱元璋笑呵呵地看向陳鋒，眼中滿是讚賞：“賢胥，燧發槍立大功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陳鋒連忙擺擺手，態度誠懇地說道：“我不敢居功，此戰之所以能取得勝利，靠的可不只是燧發槍。最主要的是先鋒軍永昌侯藍玉的捨生忘死，他深入漠北，不辭辛勞地追蹤敵軍蹤跡，並且及時將情報傳遞出來；還有大將軍魏國公徐達，他臨危不亂，謀劃得當，指揮有序，決斷正確；當然，更離不開陛下的英明神武，以及陛下堅定的立場和態度！”
“燧發槍只有用在對的人手中才能發揮出它的作用，否則它就是一堆廢鐵，不值一提。再者，燧發槍能夠大規模運用在軍隊中，也是辛苦了兵仗局的諸多工匠。沒有他們日夜操勞、加班加點地製造燧發槍，就沒有這麼多燧發槍可以武裝大軍，也就不可能對元軍鐵騎造成如此巨大的傷害。畢竟，單憑几杆燧發槍就想取得成功，那也是天方夜譚！”
“哈哈哈！”朱元璋大笑起來，笑聲極為爽朗，他拍著陳鋒的肩膀，稱讚道：“你小子……這話不驕不躁，不居功，不自傲，謙遜自持……真不錯，真不錯，咱很喜歡！
不過，該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沒人跟你搶，也沒人敢說個不是。你問問此戰最大的功臣藍玉，他敢不敢說你沒功？”
朱元璋臉上笑意更濃，調侃道：“咱可是收到訊息，那小子在軍中都快把你誇上天了，恨不得叫你爺爺……不對，是已經叫你爺爺了！”
“咳咳咳！”陳鋒差點被嗆到，一臉無奈。、
他真不是虛偽，而是從內心深處覺得此戰與自己關係不大。
燧發槍固然厲害，但也要看使用者的能力。
要是讓他這個現代人去指揮大軍打仗，先不說燧發槍，就算給他加農炮……他雖然也能打，但絕對無法達到徐達、藍玉這些名將的水平。
現代人平日裡連管好一個班級幾十人就已經很厲害了，更別說統帥幾十萬大軍了。
而徐達、藍玉這些人，都是歷經千百場血戰，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名將。陳鋒可不想昧了他們的功勞。
可老朱這話，著實讓他有些無語，尤其是藍玉這傢伙的行為，更是讓他無話可說。
思索片刻後，陳鋒忽然問道：“陛下對藍玉此人有多少了解？”
朱元璋隨意地坐在田埂上，全然不顧衣服是否會弄髒。
他感受著拂面的暖風，望著一望無際、綠油油的農田，心情莫名舒暢。
聽到陳鋒的問題，他笑著反問：“為何有此問？”
陳鋒聳聳肩，解釋道：“因為藍玉此人在史書上也留下了濃重的一筆，陛下可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藍玉案？”
“嗯？”朱元璋瞬間警覺起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警惕。
陳鋒見狀，繼續說道：“此人軍事才能出眾，在史書中，真正為陛下滅了元庭的就是他！”
朱元璋瞳孔猛地一縮。
當初聽陳鋒提過一嘴洪武四大案，但由於朱元璋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那等殘忍嗜殺之人，所以不願過多提及。
可此時仔細一想，前三案都能引發大規模的屠殺，那麼與之並列的藍玉案，也定然不簡單。
以前沒有多想，但這次藍玉在戰場上表現得極為突出，讓朱元璋心中升起了警覺。
他輕咳一聲，示意陳鋒詳細說說。
陳鋒回想了一下藍玉的生平，緩緩開口道：“洪武十九年，藍玉冒雪奇襲慶州，生擒北元太尉納哈出……哦，這個時空大概是沒有了，很可能在此戰中就會提前取得如此成就！”
朱元璋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陳鋒則繼續說道：“洪武二十年，他率十五萬大軍深入漠北，借風沙掩護，突襲北元大營，殺太尉蠻子，俘獲元庭皇室、官員三千餘人，牲畜十五萬有餘，徹底摧毀了北元的職官體系，也算是徹底覆滅了北元朝廷。從此，元庭分散成一個個部落，不再是一個擁有建制的朝廷。”
朱元璋瞳孔微縮，臉上滿是震撼之色。
藍玉這人，他是知道的，有一定才能，但藍玉能封爵，大部分原因還是因為他是常遇春的小舅子，是太子妃的親舅舅。
朱元璋之前對他並不是特別看重，只知道此人在軍中的風評很差，屢屢違反軍規，頂撞上司，說話更是口無遮攔。
卻沒想到，藍玉竟然能取得如此耀眼的戰績，連徐達、李文忠、馮勝等人都沒做到的事情，被他做到了，這讓朱元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自思忖，難道自己看走眼了！
陳鋒見狀，笑道：“陛下是不是覺得自己看走眼了？”
朱元璋點點頭，感慨道：“平日裡這傢伙吊兒郎當的，一天天不幹正事，咱確實沒想到他會在後世打出如此耀眼的戰績！”
陳鋒思索一番，分析道：“沒辦法，開國之初，耀眼的名將太多了。魏國公、曹國公、宋國公、衛國公、鄭國公、潁川侯、長興侯這些人，他們的戰績太過輝煌耀眼，以至於藍玉的天賦被壓制了，一直沒有施展才能的機會。
這也是為何藍玉會在洪武后期爆發出耀眼戰績。
到了那時，其他開國將領都已年邁，死的死，傷的傷，很少能再出戰，這才給了藍玉機會。
他憑藉一次次激烈殘酷的戰爭，獲封公爵，完成了徐達等人沒能完成的大業，覆滅了北元朝廷！”
朱元璋聽後，仔細一想，覺得陳鋒說得很有道理。
不過，一想到藍玉那副囂張的嘴臉，朱元璋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與名將聯絡在一起，總感覺有些違和。
但他也明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人都是會變的。
陳鋒所言有理，徐達等人的戰績太過耀眼，確實遮擋了藍玉的鋒芒。
想想藍玉在年輕一輩中的戰績，確實足夠優秀了。
之前之所以覺得他一般，也是因為將他放在徐達那一輩去比較了，實則，藍玉還要小一輩，而在這一輩中，還真沒人比藍玉更強。
心中有了計較後，朱元璋看向陳鋒，問道：“那你說的藍玉案又是怎麼回事？”
陳鋒不禁唏噓感嘆：“人啊，沒有十全十美的。上天給你開了一道門，定然就會給你關上一扇窗。
藍玉這人，軍事才能在華夏幾千年歷史中都屬於拔尖那一批……可他也有通病，想來不用我多說陛下也清楚，那就是自高自大，稍稍有點成績就會膨脹自傲，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為所欲為……說簡單點就是情商太低，不懂人情世故，是個一根筋！
而之所以爆發藍玉案啊……大概有兩個方面的原因！”
朱元璋稍稍坐直了身子，神情專注，靜靜聆聽。
陳鋒露出古怪的表情，說道：“第一大概就是居功自傲，為所欲為，多次觸碰陛下底線。史書上有這樣一則記載：藍玉持功跋扈，蓄養莊奴義子數千，強佔東昌民田數萬頃，鞭打御史，夜闖喜峰關，毀關而入！再有，他還私佔戰利品，凌辱元妃致其自殺。不滿位居太子太傅，聲稱‘我豈不是太師耶’，引得陛下警覺！”
“嘎吱！”朱元璋手掌不自覺地握緊，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眼中滿是怒意。
陳鋒聳聳肩，繼續說道：“這是一方面，而另外一方面則是太子殿下英年早逝，陛下選定了朱允炆即位。那時藍玉也正值年富力強之時，猜想是陛下擔心自己走後，朱允炆登基壓制不住藍玉，也掌控不了他，會引發政變！
如此兩相加起來，讓陛下對其動了殺心。於洪武二十六年，陛下以‘謀反’之罪將其剝皮實草，傳示全國。
藍玉的人皮好似一直儲存到明末年間還存在。
而此案牽連甚廣，大約有一萬五千人被殺，包括一公、十三侯、二伯。後世稱之為：藍玉案！”
朱元璋面色鐵青，沒有第一時間開口，陷入了沉默之中。
陳鋒對此並不意外。
畢竟，若說胡惟庸案、空印案爆發存在冤屈的話，那郭恆案和藍玉案，卻是沒有冤屈的。
郭恆貪汙的事實確鑿，罪該萬死；藍玉也是太過跋扈，不然朱元璋也不會真的要了他的命。
看看耿炳文就知道了，一直都很老實本分，所以能活到建文年間，還和朱棣打了好幾次仗。
若藍玉如耿炳文那般知進退，低調忠誠的話，朱元璋定然會將其留下，給朱允炆當護身符的。
說實話，如果有藍玉在……燕王朱棣還是洗洗睡吧！
想靖難……還差了點！
起碼靖難時期的永樂大帝的軍事才能是比不過藍玉的……
只可惜，歷史沒有‘如果’，事實就是如此殘酷。
所以，朱元璋聽到藍玉如此跋扈會生氣，也就可以理解了。
陳鋒甚至懷疑現在的老朱是不是已經在想如何弄死藍玉了……
想到此處，陳鋒乾咳一聲，說道：“陛下，不同了，這個時空不同於其他時空，太子殿下、皇太孫殿下定然不會出事……有太子殿下和皇太孫在，給藍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胡來。
藍玉這人，除了陛下你能治外，還有太子殿下和皇長孫殿下……陛下你仔細想想藍玉與太子殿下、皇長孫殿下是什麼關係！”
朱元璋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是啊，其他時空自己之所以要殺藍玉，除了他太過跋扈外，還有政治方面的因素。
可這個時空不同，只要自家標兒和雄英不出事，順利登基，任憑藍玉再怎麼囂張，也不敢翻天！
朱元璋輕輕點頭後，又擺擺手道：“話雖如此，但也不得不防。藍玉這傢伙就如你所說那般，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別說以後了，即便現在封侯了，也整天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對這不滿，對那不滿，即便對咱，他也敢罵兩句！
更何況，他犯下的那些大錯……若不加以管教，未來難免會讓標兒或者雄英親自動手……與其如此，不如咱來出手解決，免得髒了標兒和雄英的手！”
陳鋒面露無奈，這個時空藍玉對他還有用，陳鋒準備將其當做未來征伐世界的長刀。
要是被老朱弄死了，損失就大了。
想了想，陳鋒說道：“先這樣吧陛下，等等看，若此人有不法行為，再加以處置，但在這之前，不得隨意動他！”
朱元璋聞言，扭頭看了眼陳鋒，眼中滿是意外：“咱第一次聽你為他人開脫求情，你這是看上藍玉了？”
陳鋒嘿嘿一笑，說道：“陛下，你難道不覺得如此鋒利的一把刀，不用來開闢世界太可惜了嗎？”
朱元璋眼神一亮，但很快又謹慎道：“鋒銳的刀是好用，但也容易劃傷自己！”
陳鋒眯起眸子，說道：“那就在沒劃傷自己之前多用用，差不多就再說……”
朱元璋閉眼沉思片刻，微微頷首：“你說的也有道理！”
君臣二人對視一眼，各自會心一笑！
……
“阿嚏！”土剌河河畔，中軍大營中，藍玉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眼神瞬間變得危險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徐達的副將韓邵。
那眼神彷彿在說：定然是這個卑鄙小人在罵本侯！
韓邵被他看得一愣，隨即臉色一黑，扭頭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