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公主殿下有召。”
陸沉淵剛在燧明閣待兩個時辰,正在閉目調息,參悟《鍛金篇》,準備吃午飯。
李令月派人來找了。
旁邊翻閱案卷的王逸之忍不住笑了。
外人都以為陸沉淵這個面首當的多麼謹小慎微,就跟薛懷義一樣,萬事以武皇為重,活得像條求歡的野狗,在外還像個人,在內一文不值。
但只有他們這些身邊人知道,公主多倚重,他又有多自在。
王逸之甚至懷疑,李令月一旦拋棄他,陸沉淵能轉頭就去找武皇——不為別的,只為《吞金寶籙》。等第三篇也到手,他會怎麼幹就真猜不出來了……
去苗疆找聖女?去西域找聖女?還是去陰山找聖女?
沒準還可能去倭國、大食國找公主。
差點忘了,陰山聖女已經在獄裡……
陸沉淵睜開眼,對王逸之道:“我去看看,你盯著點,主要是鬼工堂那幾件祭器別出問題,其他的都好辦,祭器不是速成的東西,壞了不好補。”
王逸之皺眉道:“洛水祭典在即,大人擔心有人使壞?”
陸沉淵道:“防範於未然吧,我的名聲你還不知道嗎?多少人看我不順眼。”
“明白了。”
王逸之鄭重抱拳:“我會盯緊。”
“嗯。”
陸沉淵起身,趕往公主府,本以為是在瀟湘館召見,沒想到是在寢殿。
這什麼意思?她終於開竅了,準備白日宣淫了?
估計不可能……
秋日的陽光透過茜紗窗,在青玉地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李令月未曾梳妝,披散著長髮斜倚在紫檀木榻上,面色略顯蒼白,纖長的手指正輕輕揉著太陽穴。
案几上攤開的密報旁,放著一隻空了的琉璃酒盞,盞底還殘留著幾滴金色的酒液。
陸沉淵踏入殿內時,金猊正叼著一塊冰帕子往李令月手裡塞,見他來了,立刻甩著尾巴湊過來,用腦袋頂了頂他的腰。
“卑職參見殿下。“
陸沉淵行禮時目光掃過案上的空酒盞,鼻尖微動。
金色的酒液,還有這股特殊的香氣……
他腦中立刻閃過《御酒錄》中的記載,比慧眼觀照還快:貢酒【醉雲釀】,以雲夢澤金桂釀製,入口綿柔,後勁卻比烈酒更甚,此酒最能舒發情志,亦最為傷神,即便百毒不侵之體,喝多了一樣頭痛欲裂。
原來如此。
這是喝了多少啊……
李令月情緒不太對,說話聲音也有些低沉,指著案上的情報:“參與破解《天工卷》的人選情報,猜你應該先看看吧。”
說完閉上眼睛,靠在榻上,繼續按壓太陽穴。
陸沉淵點點頭,走到桌案邊,順手將半開的窗扇又推開些,讓秋陽斜照她肩背。
“怎麼了?”李令月睜開眼。
“醫書上說‘督脈受暖則痛緩’。”他邊說邊取下掛在窗邊的暖玉水壺,倒了一杯溫水放到案邊她隨手能拿的地方,之後坐下翻看情報,神色專注,翻頁飛快。
李令月盯著那杯溫水看了片刻,再抬眼時,正看見陸沉淵翻到高戩的情報,眉頭一挑。
“縱橫峰,雲謫君,十絕第三……好大的名頭!”
陸沉淵越看越吃驚,這種師父,妥妥的主角配置。
他仔細回想高戩的做派,有點納悶:“這雲謫君澹臺無塵是世外高人,一身修為深不可測,論實力只在中原雙聖和前二絕之下,自創融道門玄功、星象術法與琴劍之道為一爐的絕學《天墟九問》……這種人怎麼會收高戩呢?”
李令月看著他,忽然道:“為什麼不能收?”
陸沉淵搖了搖頭:“此人太過小肚雞腸,我到現在都沒懂他的敵意從哪來,奇了怪了。”
——大鵬扶搖萬里,不見地上蜉蝣。
李令月心中轉念,道:“聽說他未曾婚配?”說完緊盯陸沉淵的表情。
陸沉淵正看情報,聽到這句,心中瞭然,看來這個人就是歷史上的高戩了。
史書上說,武則天執政後期,男寵張易之、張昌宗兄弟把持朝政,二張與太平公主徹底決裂的契機,就是張昌宗誣告魏元忠與高戩謀反,致使二人被殺,太平公主開始轉而支援神龍政變,誅殺二張。
當然,這背後肯定有政治考量,不至於衝冠一怒只為藍顏。
但也能說明這個人的分量。
這下尷尬了……
感情這種事說不清楚,一見鍾情、一見如故確實是存在的。
沒準太平公主就喜歡這款。
早說啊……
打臉打到真愛頭上了……
要完……
是不是得換富婆了?
李令月看著他臉上表情變化,從明悟到尷尬,最後定格在某種難以名狀的惋惜上,就是沒有她最想看到的那一絲醋意。
李令月閉上眼睛,耳邊響起元清霜的話:“……他在薛懷義身上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擔心您會成為第二個武皇,而他,會成為第二個薛懷義……”
李令月心中湧起一抹難言的酸楚。
——你就那麼相信有其母必有其女?
——連一絲疑慮都沒有?!
宿醉的鈍痛突然尖銳起來。
李令月忍不住悶哼一聲,指尖深深陷入太陽穴。
“我去找元掌事!”
陸沉淵看她這麼難受,豁然起身:“這種時候,她怎麼能不在你身邊?”
“不用……”
李令月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諸如昨天比試的場面,也不希望任何人打擾,說道:“不過醉酒而矣,已經喝過醒酒湯,沒有大礙……”說到這裡,她看向陸沉淵:“你不是懂醫術嗎?難道沒有緩解的辦法?”
“有是有……”
陸沉淵遲疑道:“但那是一些按摩手法……”得上手。
裝什麼正人君子!
李令月心中冷笑,昨天還不是又裝受傷,又耍詐!
李令月目光冰冷:“所以?”
陸沉淵小心看她的表情:“我是該會……還是不該會啊……”你這剛談完高戩,還特意提及他並未婚配,不會讓我去叫他來吧,過分了啊,得加錢!!
李令月不說話,只是抿著唇看他。
那目光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三分惱怒,三分委屈,還有一絲陸沉淵讀不懂的隱痛,至於餘下三分,反倒像是……期許?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