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淵看著她的臉,任由霜雪般的劍氣撲面而來,滿心意外。
竟然如此駐顏有術!
她這完全看不出來是個七十來歲的老太婆,難怪能讓弘農楊氏的公子神魂顛倒。
陸沉淵看的書早已過萬,可但凡與駐顏相關,無非兩條。
一是靈丹妙藥,如韋什方【玄鶴返春丹】之類;二就是採補秘術,攫取元陰元陽之生命精華,灌溉自身,使枯木逢春,老樹開花!
沒有第三種。
就算是世間最強大的吸功類秘法,如拜火教南宮焚《煥日魔功》,能把人吸成渣滓,那也只能增進功力,而無法煥發生機。
南宮焚今年八十五歲,看上去也有六七十的樣子……就連身懷無數天材地寶的、六十七歲的武則天,也只能憑藉靈丹妙藥,讓自己看起來四十多歲……
可眼前這個人,七十左右,居然只有三十多的容貌!
這簡直不可思議!
要麼福緣深厚,吃了靈丹妙藥,要麼……
陸沉淵心中轉念,沒有直接動用《青冥百鬼繪》。
眼下最要緊的是搞清楚這裡面的門道,不把百花谷的事弄清楚,也沒法深入調查有關神符卷的事,無論偃甲還是《神符卷》,現在都比較奇怪。
按理說,千年函谷關、道門朝聖之地,突然多了一座百花谷秘境,這顯然不正常,聯絡十句詩的線索,多半是隱仙設計考驗,引發地脈元氣匯聚、人為造成的結果,那考驗應該就在百花谷!
花間影是六十年前發現百花谷,然後開宗立派的,算算時間,當時隱仙剛佈下考驗沒多久,她知不知情?有沒有發現?甚至有沒有參與?
花間影死後,三派圍繞百花谷鬥了三十多年,他們又有沒有發現?
偃甲是誰的?
法器是誰的?
紫袍人、陰符君與木甲宗又有什麼關係?
這些藏的很深的東西,只靠在外面打探是很難摸清的,得先套話。
只短短一瞬間。
陸沉淵的腦中就掠過了無數考量。
他忽然咧嘴一笑,那張滿臉麻子的醜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裴老夫人深夜踏青,倒是好雅興。”
“奸邪鼠輩!”
裴靈素玉指輕釦劍鞘,一泓秋水般的劍刃自行彈出三寸,墓園裡頓時響起龍吟般的劍鳴。她腳下青石板突然裂開蛛網紋路,縫隙中滲出渾濁水汽。
竟是引動了地下暗河!
陸沉淵瞳孔微縮,這手未出劍先借水勢的功夫,分明已是第五境天人合一!他佝僂的腰背突然挺直,裹著破棉襖的軀體發出炒豆般的爆響,施展《金剛不壞神功》。
“唰!”
裴靈素身形閃爍,一道銀光無聲斬來,快得幾乎看不見軌跡!
《龍門劍式》!
——河東裴氏祖傳武學,源自魏晉名士風骨,融合黃河奔湧之勢與龍門險峻之威,劍法剛柔並濟,既有名門世家的堂皇正大,又不失沙場悍將的凌厲殺伐,乃當世頂尖劍術之一。
陸沉淵猛地側身,劍氣擦著脖頸掠過,削斷幾縷鬢髮,身後三座青石墓碑無聲裂開,斷口平滑如鏡。
——好快的劍!
陸沉淵心下暗驚,第二劍已至!
這一劍如黃河奔湧,劍氣未至,腳下凍土已轟然炸裂。
陸沉淵雙臂交叉硬擋,金光暴漲,可那劍氣竟如怒浪拍岸,震得他雙腳犁地後退三丈,鞋底在青石板上磨出兩道火星。
裴靈素白衣翻飛,劍鋒一轉,第三劍已如游龍般刺來!
這一劍直取咽喉,卻在最後一寸驟然偏轉,改刺為拍,劍身重重抽在他肩上,火行直冒,陸沉淵悶哼一聲,借勢倒飛,後背撞碎一座石碑,碎石飛濺間已看清局勢:
——連續兩招留手,她要的是活口!
念頭電轉,他猛地踏地前衝,右拳如金剛杵般轟出!
這一拳毫無花巧,純粹以力破巧,拳風所過之處,空氣爆鳴!
裴靈素劍鋒輕轉,竟不硬接,身形如柳絮般隨拳風飄退,陸沉淵得勢不饒人,雙拳連環轟出,劈空掌重若千鈞,發出鐵石錚鳴,逼得對方不斷後退。
“轟!”
一記重拳砸空,地面炸開丈許深坑。
裴靈素終於變色,這股蠻力竟勇猛如斯!
她劍勢陡變,不再遊走,劍鋒如龍歸大海,引動四周水汽化作滔天劍浪壓來,陸沉淵大笑一聲,不閃不避,渾身金光暴漲,竟以肉身硬接劍浪。
“鐺鐺鐺——”
劍氣斬在金身上火花四濺,他趁機突進,一記肘擊如泰山壓頂!
裴靈素倉促橫劍格擋,卻被這巨力震得連退三步,她的眼中閃過異樣光彩,素手一揚,手中長劍凌空,如奔雷閃電般隨著手掐印訣襲向陸沉淵,陸沉淵邊防邊撤,動作凌厲迅捷,長劍砍在身上,如撞銅鐘,金光四射。
裴靈素眯起眼睛,腳下一錯,忽然鬼影飄忽,閃到陸沉淵身後。
只見她素手如刀,直切咽喉!
陸沉淵沉肩一撞,硬撼掌鋒。
“砰!”
一聲悶響,氣浪炸開,兩人腳下地面同時塌陷。
裴靈素變掌為爪,五指如鉤,扣向陸沉淵手腕脈門,他猛然後撤,可指尖仍被擦過,頓時半條手臂痠麻,立刻爆發真氣,渾身金光暴漲,雙掌如推山嶽,轟然拍出。
大慈大悲手!
掌風如怒濤,震得四周墓碑搖晃,可裴靈素卻如鬼魅般飄退,腳尖輕點地面,身形驟然折返,一指點向他眉心!
陸沉淵偏頭避過,可那指尖忽地一轉,竟化指為劍,刺向他神闕穴!
又來這一套……
可惜老子練的是《吞金寶籙》,壓根就沒有罩門!
陸沉淵本欲運氣抵擋,但電光石火間,他聯絡之前種種異狀,故意慢了半拍。
“噗!”
指尖如錐,狠狠刺入氣海。
陸沉淵悶哼一聲,渾身金光潰散,雙腿一軟,做出功法被破的模樣。
裴靈素劍鋒抵住他咽喉,冷聲道:“誰派你來的?”
陸沉淵面不改色,冷笑不語。
裴靈素果然沒有近一步動作,而是皺眉看向外圍,四周傳來破空之聲。
三道身影從不同方向掠來,將二人團團圍住。
“母親!”
青衣男子裴墨軒環顧四周,目光掃過被掘開的墓穴、散落的棺木,以及那具被剖驗的屍骸,眼中陡然迸出殺意。
他猛地轉身,劍指陸沉淵,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這賊子夜闖裴家祖墳,褻瀆畫霖屍骨!若不將其千刀萬剮,如何告慰畫霖在天之靈?!”
他話音未落,腰間長劍已然出鞘三寸,寒光映著慘白的月色,更添幾分肅殺。
白衣公子裴琴賦緩步上前,摺扇“唰”地展開,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桃花眼:“大哥說得是。畫霖生前最重體面,如今卻……”
他望向屍身,聲音哽咽,“這賊子如此折辱我裴家之人,若不嚴懲,豈非讓畫霖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黑衣的裴棋筠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解下腰間鐵棋盤,五指收緊,青筋暴起,棋盤邊緣的銳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顯然已動了殺心。
陸沉淵目光掃過三人,看他們瞳孔色澤異於常人,唇色、眼下都透著青紅,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來如此!
裴墨軒怒道:“你笑什麼!”
陸沉淵知道裴靈素為何留手了,她捨不得殺他,所以半點不客氣,嘲諷道:“好一個兄弟情深!既然如此看重死人,為何對他身中劇毒不聞不問?為何他骨髓裡的紅絲無人深究?”
此言一出,三人臉色驟變。
裴墨軒長劍徹底出鞘,劍尖直指陸沉淵眉心,語調森然道:“住口!你這盜墓賊,老子這就送你——”
“墨軒。”
裴靈素突然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退下。”
“母親!”
裴墨軒急道:“此人來歷不明,又已知曉……”
“我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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