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雞的原型是神鳥【駿儀】。
——《拾遺記》載:“周穆王時,西極獻五彩鳥,名駿儀,其音裂金石。王駕八駿追之,鳥振翅長鳴,崑崙玉峰為之崩坼。”
它的音波功極強,對聲音也很敏感。
從魁元辰擁有駿儀的天賦神通,與駿儀同樣,是最容易被“驚醒”的偃甲。
顧雲升為了保護她,也為了防止她意外甦醒,變成人醒身不能動的局面,專門在地下設了隔音結界,借百花谷地脈之力隔絕空間內的一切聲音,以免驚擾她的沉眠。
這本來是沒問題的,花間影如果只是參研將軍臺考驗,無論她一天進出多少次,都不會干擾到酉雞,但她發現了百花谷元氣充沛,開始借地氣培植草藥,數量還不少,這就削弱了部分地氣供給,也讓隔音結界效果減弱。
最終,還是讓酉雞提前醒了過來。
她一醒,那也就無所謂干擾了,當時辰龍已經甦醒,開始逆走顧雲升出海前的路線,也已經發現崤函之地百花谷異樣,所以用淵龍神通神不知鬼不覺地破開空間,來到將軍臺下,與酉雞會面。
酉雞不是未羊。
她甦醒之後聽到的,是百花谷木甲宗內,花間影對弟子們的諄諄教導。
花間影告誡諸位弟子: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明辨是非、取捨有道、修身立德、誠信自省……
耳濡目染之下,她並未怨恨顧雲升。
甚至覺得辰龍的出現,就是顧雲升為免偃甲永無出世之日而做的後手。
所以,她做了與未羊相反的決定——跟著辰龍離開將軍臺。
在離開之前,她留下了自己的外甲,機關駿儀。
它既是坐騎,也是如太乙一般的攻城利器。
當它華羽凌空,喉間【天音琉璃珠】驟亮之時,清唳破空,初時如九天鳳鳴,轉瞬化作天罰,城牆之上磚石共振,轟然崩塌,碎如齏粉;士兵耳膜炸裂,七竅流血;武者真氣逆亂,經脈寸斷。
待餘音散去,戰場化作煉獄。
滿地屍骸無絲毫外傷,唯眼耳滲血,面容扭曲。
這就是駿儀!
這就是酉雞!
“從魁?離家出走,可不是好孩子……”
陸沉淵說完,令牌突然在他掌心發燙,其上傳來一聲疑惑:“陸沉淵?”
這聲音悅耳透亮,很是好聽。
陸沉淵並不意外,四目相對之時,駿儀已然認主,他與機關駿儀神識相連,駿儀又與酉雞神識相連,連線締結的剎那,酉雞已經心有感應,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誰。
陸沉淵笑道:“叫主人。”
“……你竟然找到了百花谷,還破解了將軍臺……”
“叫主人。”
“……你……”
“叫主人。”
“我聽到了!”
令牌上光芒閃爍,隱約傳來拍案的聲音,酉雞帶著幾分無奈輕聲道:“主……”
那個“人”字卡在喉間,怎麼也叫不出口。
她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依舊清亮,卻多了幾分認真:“你既然破解將軍臺,取得《神符卷》,我自當認你為主,做你的護道之人……只是眼下與辰龍有約,尚有要事未完,待此間事了,我再去找你……”
“……”
陸沉淵挑眉,暗暗點頭。
酉雞到底沒白聽花間影授課。
她對顧雲升心懷感激,感念他的造化之恩,對他的命令不會違抗,但同時對辰龍也有感激,感激她帶她走出將軍臺,免了未來數十年的孤獨寂寞。
她重情重義,不是不願叫主人,而是與辰龍有約在前,叫了也無法履約,那還不如先不叫,這也算“不輕諾,諾必果”了。
陸沉淵心道總算不是未羊那樣的問題兒童了。
當然了。
理解歸理解,他不玩這套,一邊注意外間的戰鬥,一邊懶洋洋道:“規矩就是規矩,反正這聲‘主人’早晚要叫,不如現在叫了,也省得日後麻煩。”
令牌那頭沉默一陣。
酉雞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的笑意:“你這人……怎的如此執著。我言出必行,既然答應,自然不會反悔。只是我暫時……”
陸沉淵突然打斷她:“我又沒讓你現在回來。叫了主人,你照樣可以和辰龍去辦事,這兩件事有衝突嗎?”
令牌上的光芒微微閃爍,酉雞似乎被這個邏輯繞住了。
半晌,傳來一聲輕嘆:“你倒是會鑽空子……”
“這叫明事理。”
陸沉淵笑道,“來,叫一聲聽聽。”
令牌突然安靜下來。
就在陸沉淵以為她要切斷聯絡時,一個極輕的聲音傳來:“……主人。”
這聲稱呼輕若蚊吶,卻字字清晰。
舒坦!
神後不捨得欺負,未羊有病,他在酉雞這總算佔到便宜了。
陸沉淵滿意地勾起嘴角:“很好。現在你可以安心去完成和辰龍的約定了。”
酉雞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哭笑不得:“你這人……真是……”她頓了頓,語氣忽然溫柔下來:“多謝體諒,待此事了結,我定當回來助你。”
“不急。”
陸沉淵摩挲著令牌,淡淡道:“她要找顧雲升吧,等她真找到路子,只怕你也未必捨得回來了。”
“我……”
“不用解釋。”
陸沉淵看向洞口方向,越來越熱鬧的戰鬥,收起玩笑的語氣:“去吧,萬事小心。”
“嗯。”
酉雞的聲音裡帶著暖意:“你也是。”
“哦對了,順便轉告辰龍。”
陸沉淵補充了一句:“我遲早去一趟巴蜀,到時候希望她也能履約!”
“你!”
酉雞聞言一驚,脫口而出:“你怎麼知……”
話沒說完,她反應過來,急忙閉口。
陸沉淵從她的反應就已經確定猜想,笑道:“能找到機關城,找到嵩山,現在又找到百花谷……機關城藏在洛陽,百鬼繪藏在嵩山七十二峰之一,百花谷又佔地空闊,且全都用機關結界掩藏,這可不是隨便走走就能發現的地方。十大神術中,只有兩種有能力精準定位——【奇門】與【遁甲】。”
酉雞很是意外。
陸沉淵道:“《遁甲卷》能占卜預言,《奇門卷》能趨吉避凶。如今《遁甲卷》在東北現世,以辰龍的性子,應該不會主動暴露,剩下的也就是《奇門卷》了……遁甲有三奇,奇門也有三遁,能改地勢、轉吉凶、定因果……身負奇門者,自然可以從風水佈局、元氣走向看出端倪。我說的對嗎?”
“……”
酉雞沉默了,心中滿是震撼。
難道這就是見微知著?
“至於為何是巴蜀……”
陸沉淵笑了笑,眯起眼睛:“‘雲外仙槎聽龜語’,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尚書》有云:天與禹,洛出書,謂神龜負文而出,列於背。
所謂的龜語指的就是龜書,也即“洛書”,奇門遁甲之源流。
——《博物志》有云:天河與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乘槎而去。
所謂的仙槎則是張騫泛槎遇織女,獲贈支機石還蜀的典故,自然就是蜀地。
“……”
酉雞歎為觀止。
她靜默良久,終是輕嘆一聲,聲音裡帶著幾分由衷的讚歎:“難怪你能破解將軍臺的考驗……”
陸沉淵對這誇獎不客氣地收下,不過他也只能推測到這裡,剩下的就不好找了,蜀地那麼大,支機石也只是代指,想找到《奇門卷》無異於大海撈針。
兩人正聊著,突然聽到酉雞那邊傳來一聲急促的獸吼,似龍似象,如同滾滾悶雷,隆隆作響!
酉雞的聲音緊張起來:“辰龍那邊出事了,我得趕過去幫忙。”
陸沉淵也不多說:“注意安全。”
令牌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後傳來酉雞鄭重其事的聲音:“主人保重。”
這一聲“主人”叫得乾脆利落,再無半分扭捏,陸沉淵嘴角微揚,正要回應,令牌已黯淡下來,聯絡中斷。
“看來東海的秘密不小啊……”
陸沉淵感慨一句,收好令牌,目光看向寒潭密室,那邊的打鬥越發激烈了。
……
密室入口處。
十二具玄鐵人傀結成天羅地網,刀光如織,將地煞團團圍住。
這些傀儡渾身泛著冷鐵寒光,關節處機括精密運轉,動作整齊劃一,竟似活人般進退有度,赫然是玄兵谷秘傳的【十方劫殺陣】!
地煞猩紅眼瞳閃爍,身形如鬼影般飄忽,可無論它如何騰挪,人傀刀鋒始終封死所有退路,逼得地煞不得不用箭。
“嗖——”
第一對紅塵箭破空而出,箭身纏繞著紅黑相間的毒霧,精準貫穿一具人傀的頭顱。
那人傀的腦袋轟然炸裂,可無頭的軀體竟仍揮刀斬向地煞,刀刃擦過它的肩甲,濺起一串火星。
宗楚客冷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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