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長倩的拳頭攥了又松,指節發出咔咔脆響,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忽然洩了氣般重重坐回石凳,長嘆一聲:“老了……”
成拖累了。
他這幾個字並沒有說出口,但在場之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歐陽通和狄仁傑嘆息搖頭,縱然不服老,但今時今日,此時此刻,確確實實無話可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並非所有人都能“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三人都偏文臣,即便身負武功,也不過修身養性為主。
岑長倩雖有帶兵經歷,靠的也還是運籌帷幄,而非衝鋒陷陣……
今日面對奸邪刺殺,單憑自身和一府衛兵,終究難以保全。
倘若求救於人,倒是會有仁人義士相助,可這次面對的是大周魏王、權勢滔天的武家,現在求救,就是拖人下水!
這也是三人聚在一起,準備硬抗此難關的原因。
並非所有人都有靈敏的政治嗅覺,尤其那些江湖俠客……
陸沉淵出現在這裡,就是明知危險也要傾力相助,讓三位老人既感動又愧疚。
“岑公此言差異。”
陸沉淵搖了搖頭:“這跟年老年輕毫無關係,而是‘術業有專攻’。江湖事自然要靠江湖人來解決,我與二十四番都算半個江湖人,略盡綿薄之力,份數應當……實話說,如果沒有嵩山之事,沒有《青冥百鬼繪》,我也不會來,我說過了……”
陸沉淵微微一笑:“……我這個人向來不做虧本生意。”
岑長倩盯著陸沉淵看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好!好一個不做虧本生意!”
笑聲震得廳內燭火搖曳,卻掩不住眼角泛起的微紅。
兩人說的其實是兩碼事,岑長倩的本意是長者不能遮風擋雨,反拖累晚輩,陸沉淵轉過話題,只論出身武功,其中善意不言自明。
歐陽通越發欣賞,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卷泛黃的絹本,緩緩展開:“這是老夫平生最得意的《玉京墨錄》,今日便贈予小友。”
他指尖在絹本上輕輕一劃,墨字竟泛起金光:“此乃歐陽家以字化術之法,一筆一畫皆可化劍,一字一句皆可成陣,可惜修心有餘,殺力不足,或許在小友手裡,能有更大作用,請收下。”
歐陽通與其父歐陽詢並稱“大小歐陽”,皆是名震天下的翰墨大家。
世人只知歐陽家父子兩代書法精妙,卻不知還有一門秘術,融術法於書法之中。
便是這卷《玉京墨錄》。
陸沉淵早有耳聞,傳說中《玉京墨錄》與上官婉兒所修《飛白劍經》相似,既是劍法,也是劍陣,字字錦繡,句句藏刀!
陸沉淵也沒矯情,雙手接過,只覺絹本入手沉若千鈞。
那些看似尋常的字跡,細看竟暗含劍氣。
尤其“玉京”二字,筆勢如仙鶴凌空,隱約有清音繚繞。
狄仁傑則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這信中之人,乃我門生故吏,若遇危難,見此信自會全力相助。”
岑長倩嘆口氣,取出一方私印,印下刻著“岑”字,推到陸沉淵面前。
岑家並非傳統世家大族,沒有久遠歷史,但岑長倩叔父便是貞觀朝大名鼎鼎的清廉宰相岑文字,岑家底蘊不小,有這一方印鑑,便能得岑家相助,岑長倩五子平庸,但他的侄子岑羲頗有才學,是個人物,歷史上一度拜相。
最關鍵的是,他本就是太平公主一黨,可謂忠心耿耿!
陸沉淵鄭重收下三物,忽聽院外傳來金鐵交鳴之聲——刺客出現了!
而且一爆發就是傾巢而動,四面八方!
剎那間,數十道黑影如鬼魅般從四處殺向府邸!
月色下,寒光閃爍的刀刃劃破夜空,帶起一片肅殺之氣。
陸沉淵冷眼看去,不為所動。
“結陣!”
赤梅一生輕喝,二十四道倩影倏然現身,動作整齊劃一如同一人。
只見二十四雙素手同時掐訣,真氣相連竟在空中凝成二十四朵氣勁之花——梅花凜冽、山茶灼豔、水仙清絕……各色花影輪轉不休。
“同氣連枝,守!”
赤梅長劍指天,二十四道真氣轟然共鳴,剎那間,整座廳堂被籠罩在一座繁花虛影構成的巨大陣法之中——《二十四番花信風》大陣已成!
此陣遵循“五日一候,三候一氣,六氣一時,四時一歲”的花信規律,以“花候輪轉”為陣法根基,配合《同氣連枝訣》,透過二十四位花使的真氣共振,在戰場具現出萌發、盛放、凋零、寂滅四象,攻防精妙,威力極強!
陣法一起。
最先衝至的三名蒙面刺客便如遭雷擊,整個人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殺!”
暗處有人一聲令下,剩餘黑衣人同時出手。
有人甩出淬毒的暗器,有人擲出鎖鏈鉤爪,更有人直接以橫煉之軀撞向氣牆,一時間,暗器破空聲、真氣碰撞聲、兵刃交擊聲響成一片。
二十四番各主一花,此刻正值“大寒”時節,陣法顯化的是瑞香肅殺、蘭花幽邃、山礬凜冽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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