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鬧騰了一個晚上的嬸嬸已經睡著,鬍子拉碴的小叔卻仍執拗地守在門口,不肯去休息。
看著這樣自暴自棄的他,何婉芝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畢竟,比起嬸嬸癱了的事實,小叔現在不管做什麼,在她眼裡都是多餘,沒有任何意義。
她搖了搖頭,轉身往電梯口走去,電梯到達樓層時,裡面的人風風火火衝出來,差點撞到走神的她。
“對不起,不好意思……”
聽見對方道歉,何婉芝抬頭才發現撞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小嬸的弟弟和母親。
“姥姥、舅舅,你們來了……”
不知為何,看到他們何婉芝就覺得心裡發虛,那種發自內心的愧疚,讓她有些無地自容。
“是芝芝啊,你嬸嬸還好嗎?”姥姥眼睛紅紅的,說話時還帶著濃重的心疼和鼻音。
看樣子老人怕是昨天夜裡就收到了信,因著交通不便,才沒法第一時間趕過來。
聽舅舅說,姥姥知道女兒癱了,擔心得一整晚都沒閤眼,甚至為了趕第一趟班車來醫院,他們天沒亮就等在了站臺。
“芝芝,我聽說昨晚他們打架的時候你就在現場,告訴舅舅,你嬸嬸從樓上摔下來到底是你小叔推的,還是真的只是意外?”
“我、我不知道……”一瞬間,何婉芝唇齒髮麻,心如擂鼓,她心虛地低頭別開臉,根本沒敢多說話。
“好,我知道,舅舅就是隨便問問,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跟你姥去看看你嬸嬸……”說完,舅舅沒再追問,他疲憊地長吁了口氣,攙著母親腳步,腳步沉重地往病房方向走去。
進入電梯按下樓層後,何婉芝捂著心口,背靠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樓上病房,此時會是怎樣一番腥風血雨,她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看。
離開醫院,何婉芝茫然地走在路上,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徐徐江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卻無法吹散她那滿腔的憂愁。
直到奶奶哭著給她打來電話,說她小叔的一條腿被小舅子給打斷了,她才沉默地捏著電話,在心底冷笑出聲,可笑著笑著她臉就溼了,畢竟,嬸嬸受了委屈起碼還有人撐腰,替她討公道。
可她呢,明明她什麼也沒做錯,卻整日要因為還不上高利貸,而擔心得睡不著覺。
今晚就是最後的期限,何婉芝把心一橫,決定不再像前幾日那樣,到處求爹爹告奶奶的去跟人借錢,而是果斷跑去超市,買了把嶄新的西瓜刀。
憑什麼?錢又不是她借的,如果對方非要把賬賴她頭上用強,她大不了抽出刀跟他們魚死網破!
她這樣想著便這樣做了,晚上,她一手緊捏著鑰匙,一手按住揹包裡的西瓜刀,壯著膽往家方向走去。
剛到樓下,她就看到狹窄的過道上,橫七豎八停著幾輛摩托車,不用想也知道,這些車肯定是那群要債人的。
何婉芝深吸了口氣,將手伸進包裡,腳步沉重地一節節數著樓梯往上走,果不其然,到達自家樓層的時候,那群人正一臉嬉笑地看她,門上還給她新添了幾個誇張難看的塗鴉。
“喲,回來了?今天還挺準時的嘛……”
見她身上揹著個不輕的袋子,寸頭差點真以為她把錢給拿回來了,但仔細一瞅,又感覺她那慌張凌亂的眼神不太對勁。
“你可別告訴我……今天,你還沒能籌到錢!”
“是!”何婉芝抬頭,眼神直直地看向他,理直氣壯道,“我從未跟你們借過錢,憑什麼還?冤有頭債有主,誰借的你們找誰去,整天欺負我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