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筷子一丟,踏出堂屋那道大門後,她跟爸媽哥哥從此就是兩家人,再回來她便只能是客了。
奶奶實在沒轍搶過筷子,往後一丟,替她完成了這個儀式。
火把開路,撐開的紅傘罩在何婉晴頭頂,何俊生一鼓作氣背起妹妹跨出了大門。
穿堂而過的嗩吶喜調,混合著鞭炮聲遊向送嫁隊伍的末端時,何婉芝也擦乾了眼淚收起手機和支架鑽進婚車。
以前何婉芝從未覺得,結婚是件如此傷感的事,她結婚的時候父親根本不願意插手,什麼事都是她自己跟潘家材商量著操持。
正是因為知道她背後無人可以依靠,婆家人才會那樣肆無忌憚地欺負她、傷害她。
想到那些不愉快的前塵往事,何婉芝趕緊甩了甩頭,這樣大喜的日子,她實在不該去想那些晦氣的人,晦氣的事。
車子一路顛簸,進入新郎家地界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透過車窗,何婉芝看到新郎家門前的道路兩邊,飄揚著不少彩色的氣球和絲帶,車子越往裡走,婚禮的氣氛越濃。
巨大的紅色充氣拱門旁邊,放著二人的巨幅婚紗照,地面上鋪設的紅毯,一直從拱門處延伸到了新房門口,左右兩邊每走幾步,就能看到一個氣球造型立柱。
看了會兒新郎家這邊的現場佈置,何婉芝將自己手機交到了女兒潘洋手裡。
“洋洋,等下小姨父背小姨下車的時候,你拿著這個手機趕緊開啟錄影,把他們給拍下來知道嗎?”
待會要用相機抓拍堂妹下婚車的畫面,何婉芝實在抽不開身去錄影,所以只好將希望,放在自己五歲的女兒身上。
“放心媽媽,我保證完成任務!”
何婉芝一邊盯著女兒不讓她亂跑,一邊將鏡頭對準了一旁準備回車馬的八仙桌。
大公雞頸羽被回車馬的先生扯落,雞血飛濺在紅紙上時,先生開始唱詞:
“日吉時良,天地開張,新人到此車馬還鄉,一張桌子四角方,張郎設計魯班裝,四方堪起銀牙板,中間焚起一爐香,到香得香,金保回鄉,香標三注,遍地十方,手拿長錢白如銀張郎迴轉車馬神,馬料一把滿天飛……”
唱到這裡,先生抓起一把大米就往外撒,然後接著唱到:
“孤魂野鬼請回程,天殺歸天去,地殺入山林,孃家香火請回去,婆家得火出來迎,天無忌地無忌,年無忌月無忌時,姜太公在此,諸神迴避,新人到此,百事順遂,上上大吉大利!”
唱完詞,先生提著公雞圍著車子轉了幾圈,在新娘下車時,將公雞丟擲去,回車馬的儀式就算正式完成了。
儀式結束,新郎背起新娘跑得飛快,何婉芝追在後面一頓咔咔抓拍,直到目送新人拜完堂進入洞房。
後面的儀式,新房關上了門她沒能抓拍到,只能暫且作罷,何婉芝從女兒手裡接過手機,看了下孩子剛剛抓拍的下婚車片段。
孩子身形矮,她還以為拍出來的效果肯定不怎麼樣,但仔細一看卻發現這個角度拍攝的畫面竟然意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