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行。”
她邁著搖曳生姿的步子,施施然走回店內,在一張鋪著柔軟錦墊的太師椅上悠然坐下。
那雙勾魂奪魄的眸子,如同貓兒打量獵物般,在許元那張蠟黃粗糙的臉上不緊不慢地流轉著,似乎在評估著什麼。
“不過嘛……”
“姐姐我這兒的訊息,可從來都不是白送的。”
她頓了頓,纖細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點著,紅唇輕啟:
“一百兩銀子。”
“賣你一個準信兒。”
“保證比你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這黑石坊裡到處亂撞,要划算得多。”
一百兩!
許元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只為一個訊息!
真黑!
但他臉上不動聲色,只是抬起眼,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線,直視著眼前這位風情萬種,卻又透著危險氣息的女人。
“店家的訊息,可準?”他沉聲確認。
銀姐唇角勾起一抹嘲弄和自信。
“我在這黑石坊立足這麼些年,靠的是什麼?”
“信譽。”
她輕輕吐出兩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許元想起了上次在這裡,同樣是從她手中,買到了那本對他助益極大的《繞指柔劍術》。
過程確實順利,童叟無欺。
眼下這似乎是唯一的線索了。
時間不等人。
他不再猶豫,邁步走進略顯昏暗的店裡。
心頭雖在滴血,動作卻很乾脆。
他從懷裡摸出一張百兩的銀票,指尖捏緊了瞬間,才遞了過去。
銀姐那雙保養得極好的纖手隨意探出,拈花般輕巧地將銀票接在指尖。
她甚至沒低頭細看,只是用指尖感受了一下票據的質感,便隨手摺起。
臉上隨即露出了幾分滿意的慵懶笑意。
她這才將那誘人的身子微微往前傾了傾,一股若有似無的香風拂過,壓低了聲音。
“算你小子運氣好。”
“最近坊裡那些跑南邊鏢路的私下裡在傳……”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神秘。
“說是在臨近清山郡的,那片叫勾掛嶺的地方……”
“有人聲稱,遠遠瞧見過那鐵疙瘩的蹤跡。”
說到這裡,她話音微微一頓,那雙總是帶著媚意的桃花眼,竟難得認真起來,甚至帶著一絲忌憚。
“不過,小哥……”
“姐姐我醜話說在前頭,可得提醒你一句。”
“那勾掛嶺,可不是什麼善地。。”
“山高林密,地勢險惡,毒瘴瀰漫,蛇蟲遍地,這些都還只是開胃小菜。”
“一不留神,武者也得把小命交代在那兒。”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凝重,聲音壓得極低。
“更要命的是……”
“這兩個月,那邊不太平。”
“非常不太平。”
“經常有進山的獵戶、採藥人,甚至裝備精良的鏢隊,成隊成隊地……莫名其妙就失蹤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就算偶爾找到些殘骸,那死狀……嘖嘖……”
銀姐輕輕搖頭,眼神裡透出深深寒意。
“極其悽慘,根本不似尋常野獸,甚至不是那些山匪路霸能幹出來的。”
她深深地看了許元一眼,那眼神彷彿在看一個即將踏入鬼門關的死人。
“有傳言說……”
“是山裡……”
“出了妖魔。”
妖魔?!
這兩個字,如同一柄無形重錘,狠狠砸在了許元的心臟上!
剎那間,他只覺得一股冰寒刺骨的涼氣,毫無徵兆地從尾椎骨猛地竄起,沿著脊柱瘋狂上湧,直衝天靈蓋!
頭皮瞬間炸麻!
他並非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初來這個世界時,便隱約聽過些零星傳說,只當是鄉野愚民的怪談,未曾真正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水井鎮有個跑遠途販賣綢緞的布商,九死一生逃回,渾身浴血,神智都險些徹底崩潰。
據那布商瘋瘋癲癲、日夜哭嚎著說,他所在的五六十人的大型商隊,在經過一片深山老林時,遭遇了一個……一個形貌扭曲、力大無窮、刀槍不入的可怕怪物襲擊!
最終,只有他一人在極度的恐懼中,僥倖滾落山崖逃脫。
自那時起,許元才真正意識到,這個看似只有武者橫行的世界,其水面之下,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和恐怖。
武者雖強,但似乎還存在著更為詭異、更為強大、完全超乎常理認知的……存在!
此刻,從眼前這位訊息靈通、背景神秘的銀姐口中,再次聽到“妖魔”之說!
並且,這恐怖的字眼,竟與那鐵骨獸可能出沒的勾掛嶺,直接關聯!
他背心的寒毛,根根倒豎!
縱然他如今已是煉皮圓滿,即將衝擊銅肉境。
面對這種只存在於驚悚傳說中的兇物,他心中也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那不是面對強敵的戰意,而是一種對未知恐怖本能的警惕與忌憚!
許元深吸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強行壓下心頭掀起的驚濤駭浪。
他對著銀姐,鄭重地拱了拱手,神色頗為凝重:
“多謝店家提點。”
“此地,我記下了。”
拿到了這價值百兩,卻又指向無邊兇險的關鍵線索,許元不再有片刻停留。
他最後看了那風情萬種、眼含深意的銀姐一眼,毫不猶豫地轉身,快步離開了這家“皇書閣”。
身影迅速融入黑石坊湧動的人潮,消失在搖曳的燈火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