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下班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主刀醫生摘下口罩,額頭上還帶著汗珠。
產婦的子宮沒保住,胎盤植入太深,再耽誤時間產婦會有生命危險。
出來找產婦丈夫簽字的時候,他也是鬧了很久,才黑著臉簽字的。
沈茵茵站在手術室門口,看著那個面色灰白的產婦被推出來。
她的丈夫在知情同意書上潦草地簽了字後,就再沒出現過。
護士們低聲議論著:“聽說那男的一聽要切子宮,當場就說'不能下蛋的母雞要來幹嘛'……”
“對啊,人還沒出來就跑了,簡直不是人!”
傍晚交接班時,沈茵茵的情緒仍然低落。
這個年代的農村,不能再生育對女性意味著什麼,她再清楚不過。
收拾東西時,她機械地把聽診器卷好,沒注意到霍梟已經站在診室門口。
“沈醫生,下班了。”他敲了敲敞開的門。
沈茵茵抬頭,看見霍梟手裡舉著兩支水果糖,正是醫院小賣部最便宜的那種橘子硬糖。
他像哄孩子似的剝開糖紙,遞到她嘴邊:“張嘴。“
甜膩的橘子味在口腔裡化開,沈茵茵這才發現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時已經上揚。
霍梟趁機把她拉起來:“走,帶你去個地方。”
出了醫院大門,霍梟沒往家的方向騎,而是拐向了市中心。
沈茵茵坐在腳踏車後座,發現他今天換了件嶄新的軍便裝。
“不回家吃飯嗎?”
“嗯,”霍梟的聲音混在風裡,“芳芳說今天帶孩子們去她同學家玩,乾媽也被街道辦請去教剪紙了。咱們……去看電影?”
沈茵茵眨了眨眼,突然明白過來,這人是在用他的方式哄她開心呢。
她摟緊他的腰,臉頰貼在他寬闊的背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肥皂香。
和平電影院門口貼著《廬山戀》的海報,排隊買票的幾乎都是年輕情侶。
霍梟讓沈茵茵在長椅上等著,自己擠進人群。
她看著這個在軍營裡說一不二的男人,此刻正笨拙地學著其他小夥子的樣子買瓜子汽水,心頭那點陰霾不知不覺散了。
“票買好了,”霍梟回來時額頭沁著汗,獻寶似的掏出兩張粉色的電影票,“還有四十分鐘開場,要不先去吃飯?”
他帶她去的是附近一家很出名的飯店,是少數能吃到正宗淮揚菜的地方。
門口掛著大紅燈籠,穿著藍色制服的服務員熱情地迎上來。
“兩位同志裡邊請!”
霍梟選了個靠窗的雅座,木製雕花的屏風將座位隔出私密的空間。
他有些笨拙地翻開燙金選單,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清燉蟹粉獅子頭、大煮乾絲、文思豆腐……這些精緻的菜名讓他這個吃慣部隊食堂的大老粗有些犯難。
“要不……”他猶豫著看向沈茵茵。
沈茵茵抿嘴一笑,接過選單對服務員說:“要一份蟹粉獅子頭,一份軟兜長魚,再加個燙乾絲和文思豆腐羹。”
等菜的時候,霍梟從兜裡掏出個絲絨小盒子,裡面是一對珍珠耳釘。
“茵茵,給你的,這是上次去集訓買的。”
沈茵茵驚訝地摸著圓潤的珍珠,突然想起什麼。
“等等,你哪來這麼多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