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長濃密的眼睫如同一道鴉黑的屏風,遮擋住了隋憐的情緒。
“當時我拆穿了你的謊言,但實際上,你也沒有完全撒謊。”
隋憐頓了一下道:
“你雖然只是一個宮女,但你確實是被珍貴嬪害死的。你就是那些被她選中用來凝結怨氣餵養死胎的‘食物’,但你和別的受害者不一樣,你逃了出來。”
鬼影從地上飛了起來,在隋憐面前變回了翠花生前的樣子。
那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姑娘,一雙明亮的杏眼好像永遠都亮著光,一看就機靈聰穎,還有著股不服輸的勁兒,任誰看了都以為她會安穩努力地活著,在將來的某一天出人頭地。
可就是這樣的姑娘卻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後宮的角落裡,死後屍骨無存,只有不屈的魂魄化成一道縹緲如煙的鬼影,隨著清風在後宮裡無望地飄蕩。
支撐著她魂魄不散的是她沒被死胎吸乾的怨氣,也是她心中的不甘。
這個姑娘生來就倔強,就算死了也不肯服氣。
“是,小主沒有猜錯。”
翠花沉聲道,“奴婢生前就是清寧宮的宮女,因為會制香才被選中到珍貴嬪身邊服侍。”
“您一定想不到被選中的那一日奴婢有多開心。奴婢以為貴嬪娘娘是真的賞識我制香的才華,我還幻想著若是自己伺候得好能得貴嬪娘娘引薦成為宮裡的女官。”
“到時候我就也能靠著自己的手藝挺直胸膛做人,這一輩子就算有著落了。”
說著,翠花的眼角流出了血淚。
察覺到自己在哭,她抬起手背想要擦掉,手背卻只是虛影,直直穿過了她的臉。
隋憐看著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小主,我不該騙你。”
翠花哽咽著道,“被珍貴嬪害死後,我一直以為所有的主子都像她一樣虛偽惡毒,不把我們這些奴才的命當命,是這天下最可恨的存在。”
“主子吸著奴才們的血,滋潤著她們貪婪的慾望。主子踩著奴才的屍骨做人上人,一步步地往上爬。”
“而奴才們呢?我們命不好生在了窮苦人家,只能捨棄尊嚴,跪在地上像條狗一樣伺候主子就算了,難道我們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嗎?”
“我恨死了這些主子,我最初見到小主的時候,以為小主也是這樣的主子才撒了謊。”
翠花愧疚地低下頭,不敢直視隋憐的眼睛。
她那時候覺得既然主子們可以隨意殘害奴才,那她就也反過來騙主子,踩著主子的命去盜取肉身還陽,這樣才公平。
可之後看到隋憐對付珍貴嬪,又看到隋憐是怎麼對待春棠閣的宮人的,她才恍然發覺,因果終有報,冤有頭債有主,她怨恨錯了人,差點就做了孽。
“小主,幸好您聰明。要是當初您信了奴婢,那奴婢現在怕是也成了殘害人命的幫兇。”
隋憐看著態度又變得諂媚的翠花,沉默了一會兒道:
“珍貴嬪現在被陛下軟禁,但要想徹底了結這件事,還是要治住陶杳,這個女魔才是關鍵。”
翠花緊張地看著隋憐,生怕她下一句話會說她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