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少女深吸呼了口氣。
冷靜,冷靜……
原本有些不顯的高山在一吸氣時,赫然於寬厚陳舊的道袍上顯露出幾分巍峨輪廓。
算命少女勉力擠出笑容,刻意壓低嗓音,以老氣橫秋的口吻沉聲說道:“公子,本仙精通陰陽五行,紫薇斗數,可觀面相手相耳相,可解夢,可算運勢婚緣,也略懂這地理風水,可唯獨找人……本仙無能為力。”
“這樣啊。”
男人倒是沒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眼神又落在那盆巴掌大的仙人掌上。
算命少女眼皮一跳,將心愛的仙人掌稍稍往自己方向挪了挪,生怕這個面如冠玉看似如君子的傢伙給搶了去。
這可是孃親留給她的寶貝。
以後可當嫁妝。
已過碧玉年華,卻在唇上粘了兩撇山羊鬚的算命少女乾咳了一聲,緩緩開口道:“公子要不,算一算姻緣?一次只收十文。”
桌上放有兩隻摩挲得油亮的青竹大籤筒。
左為運勢命格,右為姻緣。
皆有一百零八支籤。
姜守中回神,略作思量,猶豫之後點了點頭,“也好。”
生意上門!
算命少女頓時神采奕奕,開心說道:“觀公子面相便知桃運盛旺,必能抽得上上籤,求來一段好姻緣……”
姜守中隨手從左邊竹筒內拎出一簽,還未細看,算命少女忙喊道:“公子錯了,那是運勢命格籤,這個才是姻緣籤!”
少女將代表“姻緣”的籤筒推過去,臉色不豫。
姜守中一怔,投以歉然之色,將抽出的那枚運勢命格籤訕訕放回竹筒。指尖懸停於姻緣籤筒上空時,驀然頓住,隨即一臉赧然道:“差點忘了,我已經成親了。”
“???”
“而且兩次。”
“!!!”
看著少女發黑尷尬的臉龐,姜守中給了個臺階,“就不抽籤了,既然仙人會看面相,能否算算我的目前婚姻如何。我叫……姜墨。”他終究沒說真實名字。
少女嘴角抽搐。
她下意識握緊了栽有仙人掌的陶瓷仿古罍。
冷靜,冷靜……
名字就叫“冷靜”的少女默唸了一段從無涯山偷習來的《太上清心咒》,心平氣和的微笑道:“好,那就觀面相。”
算命少女仔細端詳著男子面貌。
劍眉星目、氣宇端凝、眉目之間別有一種逸世之姿,縱然她見過很多世家俊郎,卻也極少有眼前男子這般出彩。
少女莫名的臉蛋一紅。
不過很快將這抹失態掩飾過去,蹙緊眉梢,一副難言之隱。
遲遲不見對面男子詢問,算命少女有點尷尬,於是捋了捋自己的兩撇山羊鬚,結果一不小心把左邊的一撇扯了下來,忙重新黏住,嘆氣道:“顴骨生峰,華蓋骨重,中嶽有氣,奸門平滿,九骨九行皆有缺,此種相格縱然不傷妻損兒,亦有刑傷之悲哀傷痛。早婚夫妻緣薄,聚少離多,否則亦有生離死別之嘆……”
少女一邊胡謅著,一邊偷偷打量著男人表情,思量著該什麼時候說出“但是”那兩個字,好容易加錢。
然而男人表情始終平淡。
直到算命少女實在沒什麼可瞎謅的,姜守中這才開口,“姑……仙人算的很準,我前妻離我而去,如今已是‘生死相隔’。現任夫人與我聚少離多,從未瞧過正眼。”
看到男人一副認命的表情,算命少女急了。
她正襟危坐,目光憐憫而又同情,隨即咬牙擺出一副你我有緣,仙人我便為你捨命改運的凜然神情,“罷了,罷了,既然本仙與你一場因果識緣,便為你開一道逆天改運之法,只需……一兩銀子即可。”
少女惴惴不安。
是不是要的太多了?
姜守中卻拿出二兩碎銀放在攤上,眉目溫柔。
少女讓他想起了自己前妻。
也是這般活潑可愛。
望著桌上銀兩,算命少女不禁眉開眼笑。
自己果然還是有兩把哄人刷子嘛……她正了正神色,取出一張黃紙放在桌上,拿起硬毫筆說道:“本仙為你寫一道疏文,你可以去道觀或是寺廟也行。若是在家裡,則需壇上供奉:南宮孚佑帝君恩主,九天司命帝君恩主,先天豁命靈官恩主,精忠武穆主恩主,各位恩師神位。此法白天晚上皆可進行。擺好焚香、蠟紙,請神。叩三個頭,可發願心,請求改運,然後將疏文焚燒,再叩三首,再次焚香……”
姜守中忽然輕聲問道:“我記得剛才你說還會解夢?”
被打斷囑咐的少女有些不悅,但看在二兩碎銀的份上也就不計較了,揮手大方說道:“沒錯,若是公子想解夢,本仙可免費給你解一次。”
姜守中赧然道:“不是給我,是幫我一個朋友解夢。”
朋友?
少女蹙了蹙細眉,看到對方一副難為情的模樣,猛地恍然。
無中生友?
明白,明白。
少女捋著鬍鬚笑眯眯問道:“你做……哦不,你這位朋友做了什麼夢呀?”
姜守中抿了下嘴唇,斟言酌句,開口說道:“我朋友大多時候做夢都比較靈驗,夢到自己撿到錢了,就真的能撿錢。夢見自己娶了個漂亮媳婦,就真的娶到了。
可是最近兩天,總是會做一個怪夢,有一個很像是我,不,很像是我朋友……”
姜守中頓了頓,語氣加重強調,“我是說,一個很像是我朋友的傢伙,和他同僚的妻子通姦了。結果姦情敗露,被他同僚給宰了。請問仙人,此夢何解?”
算命少女瞪圓了漂亮的杏眸。
嬌軀簌簌發抖。
這一刻,面前這位原本瞧著順眼的俊相男人,竟尤為變得面目可憎。
卑鄙!下流!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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