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眸中含了幾分同情:“朕的母妃,當年也是這樣糊塗……朕看見她就想起母妃,也想起那個負心漢,想起他害母妃所遭受的全部罪責,不然,今日這太后之位,那榮華富貴,該是她的一生。”
他一邊說著,一邊咬緊牙關,緩緩垂眸,一眼瞧見許梔修復好的那玉佩,不由得笑了笑。
“至少許梔她辨得清,她終究是和母妃不同。”
殷霽珩不言不語地守在一旁,他知道對於當今帝王來說,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他母妃的事。
當年貴妃娘娘也是受盡寵愛,可惜她在入宮前便有了相好。那人和她青梅竹馬,在她入宮的前一年考取了功名,與貴妃娘娘斷了聯絡。
後來再次見面,她是貴妃,他是兵部侍郎,也是御史家的準女婿。貴妃娘娘鬱郁不得了好些時候,最後還是放下了一切,誰知卻被奸人謀害告發,只得一杯毒酒了卻一生。
分明她誰也沒負。
皇帝當年也因此招致了不少禍患,可他堅毅又聰慧,在後來十年中,一點點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殷霽珩一點點看著皇帝走來,他是年紀最小的皇子,也是從未輕視過皇兄,從未對他落井下石的皇子。因而帝王對他總是不一樣,某種程度上來說,在這片爾虞我詐的皇宮中,手足親情最是廉價,卻也最是難得。
天色剛剛破曉,殷霽珩緩緩起身:“吉時將至,臣弟告退。”
皇帝未再阻攔,只在他轉身時忽然道:“阿珩。”
殷霽珩腳步一頓。
“你當真要娶她?”
殿內燭火忽地一跳,映照出殷霽珩那張俊俏冷厲的面,他並未回頭,只低聲道:“臣尋了她三年。”
皇帝沉默片刻,最後輕笑著搖了搖頭,終於揮了揮手:“朕差點忘了,你去吧。”
看著殷霽珩決絕走出,皇帝輕嘆一口氣。
起先他覺得許梔像母妃,現在他又覺得殷霽珩才像。
他這個皇叔,執著太多,堅持太多,卻又……因著情意深深,給了對方天大的自由。
就是是好是壞呢?皇帝看向天邊,喃喃出聲:“母妃,您覺得呢……”
殷霽珩走出大殿時,天邊已然泛起魚肚白,更遠的另一頭天色裡,還藏著百姓的安眠。
不知道許梔會不會因著今日大婚而早起了,她會和自己一樣緊張嗎?或者興奮呢?殷霽珩輕笑,忽然想起她發紅的耳尖。
或許多少也會有一點吧。
殷霽珩翻身上馬,虎符沉甸甸地壓在腰間。他垂眸看了一眼,那猙獰的紋路在晨光下稍柔和了些,瞧著居然和許梔那面青銅鏡有些相似。
他垂眸,抬手摸了摸囊帶,裡面放著兩枚金對戒。
他想,今晚就送給許梔吧,不論她日後要去往哪裡,又會做怎樣的決定。
遠處,迎親的儀仗已列隊等候。紅綢如血,喜樂聲聲。
他攥緊韁繩,忽然想起昨夜許梔站在銅鏡光芒中的模樣,不由得輕笑。
紅光豔絕,金線閃爍,那身嫁衣真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