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的風裹脅著雨水穿過迴廊,侍女青杏捧著漆盤,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
盤中的龍井還冒著嫋嫋熱氣,剛一進屋,她便瞧見蘇安怡正湊到孟宴卿面前,饒有興致地看了眼他案前的書。
“宴卿什麼時候給我們的孩子講講故事,他也想知道他爹在看什麼書。“
孟宴卿冷著臉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合上書。
“侯爺請用茶。”
孟宴卿心情煩躁,不想看見蘇安怡那硬湊上來的面龐,聞聲順勢轉過頭抬了抬眼。
侍女低垂的脖頸泛著瓷白的光澤,挽袖斟茶時露出一截纖細手腕,那腕間戴著條褪色的紅繩。
他愣了愣,忽然想起似乎許梔從前也有這東西,說是什麼帶著有好運。但後來他嫌不好看,給她買了個鐲子讓她換下來。只是現在那個鐲子也在侯府的庫房裡,許梔沒有帶走。
“多大了?”他突然開口。
青杏手一抖,茶水差點濺在書案上。慌忙跪下時,她嗓音發顫:“回侯爺的話,奴婢二十了。”
孟宴卿盯著那滴茶漬,一下子有些恍惚,二十啊,他遇到許梔的時候她是多大來著?好像也是這個歲數。
“侯爺若嫌奴婢笨手笨腳……”
“無妨。”
他伸手去接茶盞,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青杏像被燙著似的縮回手,耳尖瞬間紅透。
“好個不知廉恥的賤婢!”
尖厲的嗓音刺破書房的靜謐,蘇安怡扶著腰站起身,胭脂色衣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小腹稍稍隆起,並不明顯,只是那雙眼睛,滿是怒火,柳葉眉也豎起來,看上去分外嚇人。
青杏嚇得直接伏跪在地,漆盤咣噹一聲翻倒,茶水咕嚕嚕滾落,飛濺到蘇安怡的裙襬上。
“夫人息怒!奴婢只是……”
“拖下去!”蘇安怡根本不聽解釋,厲聲喚來婆子,“把這狐媚子捆了,掌嘴二十發賣出去!”
兩個粗使婆子立刻衝進來架住她,青杏哭喊著去抓孟宴卿的衣角,卻被他側身避開。
“侯爺!侯爺救救奴婢!”
少女淒厲的哭喊聲中,孟宴卿慢條斯理地拂去身上沾上的那點茶水。
他看向蘇安怡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嘴角卻掛著譏誚的弧度:“夫人好大的威風。”
蘇安怡被這眼神刺得心頭一顫。她下意識撫上小腹,聲音陡然轉柔:“我也是為侯府聲譽著想,這等輕狂的丫頭若傳出去……”
“隨你。”
孟宴卿轉身走向內室,踩過滿地碎瓷。院子中很快響起清脆的巴掌聲和漸漸微弱的哭求聲,他腳步未停,只是指節在袖中攥得發白。
夜裡,蘇安怡屋內。
“夫人,藥熬好了。”
碧環捧著安胎藥進來時,蘇安怡正對著銅鏡一根根拔下金釵。
“那丫頭處理乾淨了?”
“按夫人吩咐,賣到最下等的窯子裡去了。”碧環低聲答,“只是……侯爺後來派管事去追……”
蘇安怡胸口劇烈起伏,狠狠將髮簪一甩,鏡中倒映出她猙獰的表情:“他倒是憐香惜玉!”
白日裡孟宴卿那個眼神又浮現在眼前,厭惡又譏諷。
憑什麼?她堂堂相府嫡女,如今懷著孟家骨肉,竟還不如個低賤侍女值得他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