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沾著糖霜的手指,指向自己,一本正經地對夏月淑道:“月淑侄媳,你記住哦,要是大侄子……他要是欺負你,兇你,讓你不高興了……”
她挺起小胸脯,拍了拍,擲地有聲地說:“你就來找棠棠!棠棠給你做主!棠棠幫你教訓他!”
稚嫩的童音,卻說著最霸氣的宣言。
每一個字都重重敲在夏月淑心上。
“噗……”夏月淑原本想笑,可嘴角剛彎起,一股洶湧的熱意卻猛地衝上眼眶。
那話語裡的維護之意實在太過明顯。
她不再是那個戰戰兢兢的夏月淑了。
這個連國公爺都要恭敬行禮的小長輩……
她說要給她做主!
她說她是她的靠山!
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滑過夏月淑略微有些蒼白的臉頰。
她連忙低下頭,用袖子去擦,可那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止不住。
“小姑姑。”夏月淑的聲音哽咽得厲害。
雲棠看著夏月淑突然掉眼淚,小臉上的威嚴頓時被困惑取代。
她眨巴著大眼睛,似乎不太明白夏月淑為什麼突然哭得這麼傷心。
夏月淑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椅子上那個一臉懵懂又帶著點關切的小人兒,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侄媳記住了!”她深吸一口氣,帶著哭腔回應,“小姑姑莫怪,實在是先前從未有人同我說過這樣的話。”
“以後……以後我夏月淑,也是有長輩真心疼,真心願意給我撐腰的人了!”
這話,她說得情真意切。
雲棠嚥下最後一口點心,小手拍拍糖渣,大眼睛忽閃忽閃,滿是好奇,“月淑侄媳,府裡的銀錢,都是誰管呀?”
“聽府裡的下人們說,棠棠的小兔子點心,花了好多好多銀錢呢!”她努力張開小胳膊比劃著。
夏月淑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帕子,聲音低了下來,猶猶豫豫的道:“這……府中庶務,多是二弟妹和祝姨娘在打理,月淑對此不甚清楚。”
“哦?”雲棠歪著小腦袋,目光落在夏月淑身上那件半舊不新的素色錦裙,又看了看她髮間那支簡單的銀簪。
她眨眨眼,指了指自己鵝黃坎肩上精緻的繡花,“那月淑侄媳,你這身衣裳,花了多少銀錢呀?有周秋……哦,二侄媳那麼多嗎?”
夏月淑臉色瞬間白了不少,腦袋垂得更低了些,“小姑姑說笑了,月淑……月淑不敢奢望與二弟妹和祝姑娘相比。”
不敢奢望?
雲棠的眉頭倏地皺緊。
她人小,但心思透亮。
月淑侄媳是國公夫人,她的行頭,怎麼會比不上週秋蘭和一個她連見沒見過的祝姑娘?
雲棠猛地從高腳椅上溜了下來,小臉繃得緊緊的。
她噔噔噔跑到夏月淑面前,仰頭盯著她躲閃的眼睛,奶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月淑侄媳!他們是不是欺負你?不給你錢錢?不給你好東西?!”
夏月淑渾身一顫,嘴唇哆嗦著,下意識想否認。
可看著雲棠那雙清澈見底的雙眼睛,那句“沒有”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終只化作一聲壓抑的哽咽。
“好哇!”雲棠的胸脯劇烈起伏,粉嫩的臉頰氣得通紅。
她轉身,對著青鳶,小手一指院外,聲音清脆:
“青鳶,去,立刻把大侄子叫來。”
“現在!馬上!就說窩生氣了!讓他立刻過來!”
“是!”青鳶不敢耽擱,立刻快步離去。
夏月淑被雲棠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驚得魂飛魄散。
她臉上血色盡褪,滿臉惶恐,“小姑姑,不要!求您……別叫國公爺,是月淑不好,月淑……”
她嚇得語無倫次,身子都在微微發抖。
雲棠卻板著小臉,走到石桌邊,用力爬回自己的高腳椅,氣鼓鼓地坐著,兩條小短腿懸空晃都不晃了。
“月淑侄媳,你坐好!”雲棠命令道,聲音奶呼呼的,但夏月淑沒敢拒絕,“棠棠說了要給你做主!就要做主!”
她的小手重重拍在石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石桌上沾著糖霜的指印瞬間清晰可見。
“等著!”
院子裡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夏月淑急促壓抑的呼吸聲和雲棠氣呼呼的喘息聲。
夏月淑如坐針氈,巨大的忐忑和恐懼將她淹沒。
國公爺本就不待見她,若是今日……
她搖了搖頭,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國公爺到時會如何震怒。
她偷眼看向高凳上那個小小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