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可好?”
雲棠看著那些抖得更厲害的人,又看看自家大侄子那張雖然溫和卻掩不住殺伐之氣的俊臉,小腦袋點了點,煞有介事地嗯了一聲:“壞蛋,要罰!”
隨即,她的注意力便被階下石縫裡一株探出頭的小草吸引了。
小腳丫蠢蠢欲動地想過去看看。
雲衡之看著她那副活潑好動的小模樣,心中一片柔軟。
他直起身,示意青鳶照顧好雲棠,目光重新投向階下時,已恢復了令人膽寒的冷厲。
“開始吧。”他沉聲下令,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前院。
雲衡之目光掃過階下,冷聲道:“庫房石階抹油者,杖八十,發賣北疆為奴。”
“糖丸間接經手人……”他聲音驟寒,“杖斃。”
四名壯僕立刻拖出兩個面無人色的婆子,殺豬般的嚎叫剛起就被破布塞住。
板子沉悶著肉的聲響混合著骨裂聲,不過三十杖,人已癱軟如爛泥。
階前很快漫開深色血窪。
青鳶不動聲色側移半步,擋住雲棠視線。
雲棠卻踮腳探頭,小手扒著青鳶胳膊,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
“雲瑞。”雲衡之點名。
角落裡站著的雲瑞身子猛地一抖,顫顫巍巍上前。
“妄圖毒害尊長,杖十。禁足三月,抄《家訓》百遍。”
板子落在皮肉上沉悶的聲響,和雲瑞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頓時響徹整個前院。
十杖打完,雲瑞被拖過雲棠面前時,對上那雙清凌凌的眼,竟嚇得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輪到周秋蘭院中跪著的幾個心腹時,場面陡變。
“國公爺明鑑!”一個管事婆子猛地抬頭,額頭在青磚上磕得砰砰響,“全是老奴的主意,二夫人全然不知,是老奴心疼主子才……”
“奴婢甘願領死!”另一個年輕丫鬟尖叫著,竟一頭撞向旁邊持棍護衛的膝蓋,試圖尋死。
轉眼間便被護衛鐵鉗般的手扼住喉嚨按回了地上。
雲衡之冷眼看著這場忠心護主的戲碼。
證據線到了這幾人身上,確實斷得乾淨。
他唇角勾起一絲毫無溫度的弧度:“既供認不諱,拖下去,杖一百。”
一百杖,是活活打死。
周秋蘭臉色慘白地由丫鬟扶著站在廊柱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看著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人手像死狗一樣被拖走,心腹嬤嬤更是被兩個人架著胳膊拖過她面前,渾濁的老眼絕望地看著她,無聲翕動嘴唇:“二夫人,保重……”
塵埃落定。
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在清冷的晨光中瀰漫。
雲衡之抬手招來管事,“撥一批新人去二夫人院裡伺候。”
“要好生服侍二弟妹,若有半分怠慢,提頭來見。”
話落,八個穿著簇新青布衣,垂手肅立的陌生僕婦無聲出列,齊刷刷跪在周秋蘭面前:“奴婢等,定盡心侍奉二夫人。”
周秋蘭看著這些眼神沉靜,動作劃一,顯然是精心調教過的新僕,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
她強撐著擠出一點笑,“謝……謝大哥費心。”
雲衡之不再看她,轉身彎腰,對著正用小靴子尖悄悄撥弄石縫小草的雲棠,聲音瞬間溫和:“小姑姑,可還滿意?”
雲棠抬起頭,小臉被冷風吹得紅紅的。
她看看階下已清理乾淨的空地,又看了看廊柱後面色灰敗的周秋蘭,小大人似的點了點頭,“大侄子做得好!”
她伸出小手,自然地抓住雲衡之垂落的一根手指:“棠棠冷啦。”
“好。”雲衡之順勢將軟乎乎的雲棠輕輕抱起,用玄色大氅裹緊,大步流星朝棠華院走去。
周秋蘭僵立在廊柱下,指尖深陷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那八個新僕如同木偶一樣,無聲地圍攏在她身側。
她們低眉順眼,姿態恭謹得無可挑剔。
周秋蘭苦心經營多年,在府中培植的心腹,竟在一夕之間被拔了一半。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憑空冒出來的小孽種!
“二夫人,晨露寒涼,請您移步回院歇息。”為首的新僕聲音平板無波。
周秋蘭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她肺腑生疼。
她死死咬住後槽牙,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好……回去。”
她僵硬地轉身,新僕們立刻跟上。
雲棠……
她在心底一遍遍咀嚼著這個名字,恨意如同淬了毒的藤蔓瘋狂滋長。
今日之辱,折損之痛,她周秋蘭定要百倍千倍地討還!
這個仇,她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