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來越大,夾雜著土腥味,蘇姚裹緊風衣出了門,喊了個黃包車往戲班子去。
她最近其實很少回來這裡,唯恐自己發作的時候,被人瞧見。
還有一層原因,她剛攀上蕭縱的時候,只想著顯擺,沒少拿貴重的香膏首飾送人,炫耀的意味很明顯,有些招人嫌。
後來她傷了腿,不可能再登臺,就和戲班子的人徹底有了嫌隙。
再加上還有人暗中挑唆,就算她來看戲,戲班子也沒有人願意理她,很多新來的甚至都不知道她也是這個戲班的人,所以當初秦芳年說她是餘慶班的人時,她並沒有懷疑。
可這次也不知道怎麼了,一進門就瞧見整個戲班子都在,兄弟姐妹們在院子裡,班主師父在廊下。
“師父,班主。”
她喊了一聲,兩人都扭頭看了過來,連帶院子裡的人也停下了動作。
“蘇姚回來了,快坐,周嫂給你燉了最喜歡的雞湯,快來嚐嚐。”
趙班主說著話,目光卻落在了蘇姚身後,瞧見只有她一個人,臉上很明顯閃過失望。
蘇姚不打算繞彎子,“班裡是不是出事了?”
師父姚生動了動嘴,似是要說話,最後卻只是抽了一口旱菸。
“先看戲,看戲。”
趙班主開口,蘇姚只好坐了下來。
鑼鼓聲響起,戲班子的兄弟姐妹們一個個粉墨登場,唱的是《戰太平》,扮花雲的是她的大師兄趙長春。
她看得有些失神,恍惚間想起了自己當年登臺的光景,花槍翻轉,鑼鼓喧天。
可她現在連跟頭都不敢翻。
一齣戲畢,趙班主看了過來,“你覺得這戲如何?”
蘇姚自然只有稱讚,“師兄素來勤奮,唱唸做打,比我強不少。”
“長春的資質比你還是差些,但能練成這樣也是下了苦功的。”
姚生抽著旱菸,悶頭開口,戲臺上的人面露不忿,卻到底沒說什麼,蘇姚也知道趙班主找她來不只是為了看這場戲。
她沒等對方開口,就先開了手包,將洋鈔和幾樣首飾都拿了出來。
“這錢拿著週轉,首飾給師兄師姐們撐撐面子。”
姚生卻把錢推了回來,“喊你來不是這個意思。”
這下蘇姚有些意外了,除了缺錢,她也不知道班主聯絡她是為了什麼。
姚生卻老臉張紅,沒能說出話來。
“都是一家人,這有什麼好瞞的?”
趙班主出來打圓場,“咱們蘇姚可是少帥的人,你們忘了她當初回來的時候有多風光了?幾百塊的手錶隨便送,咱們這就是點小事,蘇姚張張嘴就辦成了,是吧蘇姚?”
他說著殷切地朝蘇姚看了過來,若是早幾年,蘇姚被這話一捧,說不定就不問緣由答應了下來,可現在她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哪裡敢應允。
“班主還是把話說清楚一些吧。”
趙班主面露尷尬,訕笑著開口:“就是一點小事……”
趙長春忍不住了,“怎麼,戲班有事,你不想幫?你別忘了,當初要不是你忽然辭演,戲班子怎麼會越來越差?”
蘇姚嘖了一聲,趙長春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可歸根究底,他針對自己只是因為自己當初沒選他,反而去了帥府。
當年她離家出走回戲班子的時候,趙長春還曾鼓動整個班子的人針對過她。
“你給我閉嘴!”
姚生呵斥一句,又嘆了口氣,“我就直說了,你也知道,這幾年戲班子不景氣,沒人能挑大樑,原本你師兄下了苦功練這場戲,就是想打出名堂的,結果百盛園那邊,說換戲班子就換了。”
蘇姚這才明白過來,班主那天去荷園,是為了掛靠的事。
可她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