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北城本地人,平時也不住宿舍,自己住在父親從前單位分的老房子裡。
還有一隻博美混銀狐的狗狗,是她和哥哥一起養大的。
不管多晚,孟燼薇都得回家。
半個多小時後,計程車抵達家屬院大門,孟燼薇掃碼付車費,沿著熟悉的路往家走。
小區有點兒黑,老舊落後的設施,路也擁擠,兩邊停著一排排的腳踏車和電動車,黑漆漆的車棚子,總覺得會突然冒出個人。
孟燼薇低頭走到單元門,開了手機手電筒上到四樓,開門,進屋,鎖好老式鏤空的防盜門,又將裡面的木門關嚴實。
然後就蹲下去抱住了狗狗,孟燼薇笑:“年糕,姐姐回來了。”
年糕尾巴瘋狂搖晃,興奮地叫了兩聲,孟燼薇摸摸狗腦袋,換了拖鞋進屋。
她去酒吧前已經遛過年糕,現在不用出門,直接就去洗澡換了衣服。
趁著晾頭髮的時間,孟燼薇進了自己臥室,從壓在寫字檯的玻璃底下,拿出一枚小小的鑰匙。
這是一臺老式書桌,左下角有個小櫃子。
孟燼薇蹲下去開了上面掛著的鎖。
裡面整齊碼著不少東西,日記本,相簿,硬碟,玩具,畫紙,各種手工小玩意兒,甚至還有一套疊起來的校服。
孟燼薇素白的手在校服上眷戀地摸了幾下,北城二中四個字,都有些褪色了。
“哥哥,我今天遇到個人,和你好像。”
孟燼薇眼睛彎了彎:“不過就是長得像而已。”
她乾脆抱著膝蓋坐在地上,頭靠著櫃子邊緣,從裡面拿出相簿,一張張翻開看。
這幾乎是她每天的必修課,老舊相簿捲起了毛邊,又被她壓平整,精心呵護著,裡面照片其實不全,但也是孟燼薇全部的念想。
她手指停在一張合照,少年清雋的眉眼意氣風發,摟著身旁穿校服的安靜少女,恣意地笑。
孟燼薇抽出來,翻到背面看。
俊逸的字跡。
2014年6月10號,傅北川、孟燼薇。
北城二中的畢業典禮,她剛剛結束三年苦讀,傅北川在全國最好的院校,北城大學醫學部讀大二,正值考試周,卻還偷偷來陪她拍畢業照。
孟燼薇還記得拍完這張時,傅北川問她:“喬喬,來北城大學吧,咱們能天天在一塊兒。”
想到這,“傅北川”三個字又再次化作尖刺,扎進孟燼薇的心口,眼前立即模糊起來,她趕在眼淚滴落照片之前,將其小心放回去,又合上相簿。
鎖好了櫃門,還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孟燼薇抱著膝蓋,平復了許久,厚厚的頭髮都幹了,她才爬起來,一頭栽進床裡。
反覆地想入眠,身心已經極度疲累,可大腦像刮過風暴,完全無法控制裡面的畫面。
孟燼薇起身,從床頭抽屜裡拿出半板右佐匹克隆,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忍著苦意躺下。
也許是吃多了安眠藥,產生了抗性,孟燼薇還是用了許久才睡著。
她趴在床上,手捂著心口,另一隻手搭在床沿,正好落在床邊,在窩裡睡覺的年糕頭上。
昏昏沉沉睡到不知幾點,紛亂的夢境糾纏了她一整夜,父親失望的眼神,繼母聲嘶力竭的辱罵,最後都化作猩紅粘稠,沾滿她的眼睛......
孟燼薇猛地就醒了,大口大口呼吸。
她從床上爬起來,看窗簾透過的微微晨光。
昨夜酒吧驚鴻一瞥,男人舉杯飲酒時,與傅北川驚人相似的眉眼,橫衝直撞著,卻又奇異地撫平孟燼薇全部撕心裂肺的情緒。
她好像找到了寄託。
後悔了。
她不該一口回絕,應該答應的。
孟燼薇在此刻,衝動地下了一個決定,以至於往後無數次回想起來,都會讓她產生萬死難贖的沉重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