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堂亮整理衣袖的手一頓,說道,“山窮水遠的地方,去那裡幹什麼?”
付雅儒接過手,替付堂亮整理衣袖,“女兒跟著爹入了京,就再也沒有出去過,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女兒也想出去見見世面。”
付雅儒輕聲細語,手上動作不停,將父親衣袖上的褶皺一一撫平,“況且江州太學名家雲集,女兒若能聆聽一二,於學問上必能有所進益。”
付堂亮眉頭微蹙,目光落在女兒蒼白的面容上。
一場宮刑將她的身子打垮了,太醫私下都說,這是心思成疾.....想到這裡,他心頭一緊,卻又在付雅儒期盼的眼神中軟了心腸。
“罷了。”付堂亮長嘆一聲,“你自小就有主意,為父攔不住你。只是這一路舟車勞頓,須得多帶些人手。”
付雅儒眼中泛起水光,卻強忍著不讓淚落下,“女兒省得的,睿王妃知道女兒要走,專門派了幾個會功夫的婢女照顧女兒。”
她抬眸目光落在付堂亮雪白的鬢角上,輕聲道,“女兒定會...平安歸來。”
她應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方染血的帕子。
窗外,一陣風吹過,捲起庭前落葉。
付堂亮忽然覺得,女兒的身影單薄得彷彿隨時會隨風而去。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轉身走向書案,取出一封薦書,“這是為父的親筆,你帶著,或許在論學時能用的上。”
付雅儒接了過來,纖弱的指尖在字跡上劃過,“好。”
出了院門,付雅儒忍不住撐牆咳了起來。一口鮮血猝不及防地噴在青磚牆上,在斑駁的苔痕間綻開刺目的紅。
付雅儒慌忙用帕子去擦,卻越擦越花,反倒將血跡抹得一片狼藉。
“小姐!”竹桃驚呼一聲,急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付雅儒抬手製止。
“無妨...”她喘息著直起身,唇邊還沾著血絲,“別聲張。”
竹桃急得眼淚直打轉,“這哪是無妨!小姐您這身子,如何經得起長途跋涉...”
付雅儒未答,而是抬眸望向付堂亮書房的方向,窗紙上映著付堂亮伏案的身影。
一陣風過,吹落她眼角將墜未墜的淚,“去準備吧。”
付雅儒輕聲道,“後日...後日一早就起程。”
竹桃還要再勸,卻見付雅儒已挺直了背脊,一步步朝自己院落走去。
牆上的血跡漸漸乾涸,在暮色中凝成暗紫色的疤。
三日後,城外荒亭處。
竹桃將細軟放進馬車裡,轉身見付雅儒一身立在亭內,望著城內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姐,東西都收拾好了。”
“竹桃....”付雅儒轉過身,腰間玉佩流蘇隨風擺動,“父親,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小姐。”長這麼大,竹桃還是第一次跟付雅儒分開,心裡萬般不捨,“我已經將老爺照顧的好好的,等著你回來。”
付雅儒垂眸,對著竹桃拱手作了一揖。
“小姐,你這是幹什麼?使不得。”竹桃嚇了一跳,她一個下人,怎麼能受小姐的禮。
“父親脾氣怪,總喜歡點燈處理公務,你每晚要記得給他添茶,天冷為他加衣。”付雅儒囑咐著,“他不喜清茶,不喜熱茶,飲食也不喜歡油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