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河看著跪在墳前的付雅儒,那穿著整齊的青衣幻影,輕輕環住付雅儒的肩膀,那雙半透明的手微微發顫,彷彿怕驚擾了她。
他的目光落在石碑上“女兒雅儒”幾個字上,喉頭滾動,卻發不出聲音。
山風忽靜,四周的草木也似屏息。
付雅儒似有所覺,緩緩抬頭,卻什麼也看不見。
她眨了眨眼,低聲道,“是您同意了嗎?”
柳樹河站在她面前,眼中情緒翻湧。
他想摸摸她的發頂,想應她一聲,可陰陽相隔,終究無法真正觸碰。他只能深深望著她,用目光描摹這個自己苦尋多年的女兒。
墨染青站在一旁,眸色微深。
她看得見柳樹河,卻未點破,只是輕聲道,“是的,他同意了。”
付雅儒垂下眸,指尖輕輕撫過石碑,低聲道,“我自幼瞻仰您的文章,那時便想能見您一面該多好。如今能以女兒的身份為您立碑,也算圓了一份心願。”
柳樹河的幻影緩緩蹲下身,與她平視。
他張了張口,雖無聲音,但唇形喊得卻是,
“茵茵。”
付雅儒忽然覺得心口一暖,像是被什麼輕輕攏住。她怔了怔,隨即展顏一笑,眉眼間盡是柔和。
柳樹河也笑了,眼中卻含淚光。
他生前潦草,散了家,丟了志,流浪漂泊,孤苦伶仃。終於在死後,含著一口怨氣,如願聽到了一聲“父親”。
也算是無憾了。
他最後深深看了付雅儒一眼,身形漸漸淡去,化作一縷輕煙,隨風消散。
付雅儒望著空蕩蕩的墳前,輕聲道,“風停了。”
墨染青望向天際,淡淡道,“是啊,我們也該回去了。”
墨府,
帶著一排婢女從外面進來,“王妃,嫁衣做好了,王爺讓我們拿來給您試穿一下。”
墨染青站起身,聽到外面一陣爆竹響,“外面什麼事,這麼熱鬧?”
琴月讓婢女把嫁衣展開,來到墨染青面前,“今日國公府納妾。孟餘紅已經被抬進去了。”
“原來如此。”沉寂了這些日子,墨染青都快忘記這號人物了。
琴月給墨染青套著衣袖,語氣說不出是嘲諷,還是真心,“國公府也算是給足了孟雲通面子,不光允許孟雲通放鞭送嫁,還把側門敞得大大的,花轎進得可順暢了。”
大紅嫁衣層層鋪展,墨染青站在銅鏡前,一襲正紅嫁衣如朝霞傾瀉而下。
金線密織的鳳凰于飛紋樣在燭火映照下流光溢彩,映得她如玉的面龐愈發瑩潤生輝。
忽然覺得這樣的自己竟有些陌生。
“王妃,這嫁衣可是王爺特意命江南十八位繡娘連夜趕製的。”琴月小心翼翼地整理著衣襟上的珍珠流蘇,“聽說光是這金線,就用了足足一斤呢。”
外面又一陣爆竹聲傳來,墨染青轉頭去看那個方向,除了幾聲爆竹,再沒有其他聲音,連送嫁的嗩吶都沒有。
琴月見墨染青看向外面,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王爺這般在乎王妃,王妃嫁過去日子過得不算差的。”
她壓低聲音,“我見了那孟餘紅的嫁衣,穿的是她娘進墨府的那件,國公府連件破布都沒有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