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用不著他的安慰,她自己就能恢復。
果然,池依依哭了沒一會兒,抬起胳膊,用手肘蹭了蹭臉頰,臉上的淚痕轉瞬即幹,只餘眼角殘留了一抹紅。
她哭過的眼睛分外清亮,像天上的明月皎潔通透。
“多謝陸少卿,”她淺淺躬身,懷裡穩穩抱著兩隻小狗,“今日幾番受教,無以為報,他日願為陸少卿驅馳,盡我所能,絕無怨言。”
又來了。
陸停舟眉心微沉。
他不喜歡聽人感謝,尤其是過於真誠的感激。
他還是更習慣她和他討價還價,用盡心機算計他的樣子。
“走了。”他抬腳。
“陸少卿稍等!”
池依依叫了聲,放下小狗,開啟書架暗格,將收起來的幾頁信紙交到陸停舟手中。
“這是答應給陸少卿的東西,”她囑咐道,“請陸少卿收好。”
陸停舟垂眸掃了眼。
“你應當明白,這些證據扳不倒三皇子。”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話不過說說罷了。
貪汙受賄也好,欺壓百姓也罷,這些罪名可以讓一名大臣丟官,卻動不了一個皇子的根基,哪怕捅到皇帝面前,三皇子也有的是辦法讓人頂罪。
池依依點頭:“我明白。但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總有一天,它們會派上用場,讓三皇子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陸停舟看著手裡這沓紙。
“你這麼恨三皇子?”
若說池弘光獻妹求榮,池依依最恨的人應該是池弘光才對,但他總覺得池依依對三皇子的仇恨不比對池弘光少。
池依依淡然一笑:“他和池弘光,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答得如此直接,讓陸停舟熄了試探的心思。
恨這種東西他深有體會,它能讓人忘記恐懼、憂愁,被另一種瘋長的惡意籠罩。
它是深夜裡滋長的藤蔓,根下纏著白骨森森,它將刻骨的疼痛化為復仇的烈火,要麼將仇人燒成灰燼,要麼隨主人一同死去。
他甚至有些嫉妒池依依。
因為她的仇家就在身邊,而他還在苦苦追尋。
他將那沓紙放進懷裡。
這回他不再停留,出門踏入夜色。
池依依送到院門口,目送那抹緋色身影離開。
她站在月下,獨自靜立了一陣,忽覺赧然。
剛才她當著他的面哭了,幸虧他沒當場嘲笑,否則她真要掘地三尺,把自個兒埋起來。
上一次怕狗已經成了他的笑柄,日後再見面,他若想起她哭的樣子,還不知會如何取笑。
池依依拍拍自己的臉,真是不爭氣,多大點事,怎麼就哭了呢。
腳邊傳來嗚嗚聲,兩隻小狗跑出來,扒拉著她的腿往上爬。
池依依失笑,蹲下身,輪流揉了揉兩隻小狗的腦袋。
“饅頭,花捲,你們喜歡這樣的名字麼?”
堂堂探花郎,取的名字如此隨意,一點兒也不清風朗月。
偏偏是她讓他取的名字,改也沒法改。
小狗睜著懵懵懂懂的大眼,才不管名字好不好聽,只顧咬著她的裙襬,留下幾灘溼漉漉的口水。
池依依伸指點點兩隻的額頭,笑道:“從明天起,都給我好好學規矩。”
在自己家裡怎麼鬧騰都無妨,可改日見了陸停舟,還是老實些為好,不然她可救不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