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梢眼,高顴骨,眼皮堆起三層褶,一雙外突的眼睛透著精光。
琴掌櫃話音未落,婆子尖叫一聲,活像被捅了一刀。
“天哪,什麼叫店大欺客,我今兒算是開了眼了!”
她扯住一旁的衙役,將手裡的團扇戳到對方眼皮底下:“差爺您瞧瞧,這扇面上繡著老大一個‘晴’字,不就是晴江繡坊的印戳麼?還有扇上的梅花,和這店裡擺出的花樣子一模一樣。”
街道司的衙役只管街道治安,不管生意上的糾紛。
他被婆子拉著不放,濺了滿臉唾沫星子,一時情急,推了她一把:“你這婆子,還不放手!”
“哎喲!”
婆子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倒在地。
“老天爺呀!青天白日,天子腳下,我不過上門退把扇子,店家就唆使官差打人,老天爺,你快來瞧瞧,這晴江繡坊還有沒有王法了!”
婆子拍著大腿,捂臉乾嚎,惹得樓上的女客紛紛往下望,店門口更是圍攏來一大幫路人,對著店裡指指點點。
衙役見狀,又氣又急。
他常年在此巡街,與琴掌櫃也算熟識,當下勸道:“琴掌櫃,這婆子不講道理,你拿些錢把她打發算了。”
琴掌櫃冷著臉。
“本店對買過的客人都有記檔,我一未見過她,二未查到她的名姓,如何證明這把團扇是本店所出?”
賠錢是小事,但這婆子如此鬧騰,外人不知就裡,只怕當真以為她家繡品出了問題,豈不弄巧成拙。
婆子坐在地上,擤了把鼻涕,順手在裙上一抹,大聲道:“這把扇子用的是飛針繡法,京裡的人都知道,只有你家會用這樣的繡法繡雪景兒。”
她高高舉起扇子,拿給周圍的人瞧。
“你們看,這扇面沒買多久就起了褶子,底下的線頭也露出老多,這種手藝也敢收三十兩銀子,還沒我這老婆子繡得仔細。”
眾人只見扇面上一枝紅梅半開未開,四處落雪紛飛,本是一幅極為雅緻的景象。
然而此時扇面上染了一半水漬,不黃不白地將落雪變成一片泥濘,露出錯亂不堪的針腳。
“要不是被茶水打溼,我還瞧不出這繡工如此糟糕。”婆子說著又開始嗚嗚大哭,“你們今日定要給我個說法,不然我就去報官。”
她嗓門又尖又利,別說樓上樓下,就連外面的路人都聽了個一字不漏。
女客中有人悄聲道:“我見過那把扇子,今年正月,晴江繡坊出了六幅梅花繡樣,那扇面上繡的正是其中一幅。”
“你看見那針腳了嗎?底線都鬆了,難怪那婆子吵著退錢。”
“啊?這家手藝這麼差嗎?”有慕名而來的新客拿出剛買的繡品,“你們替我瞧瞧,這上面的針腳可還紮實?”
“你這是剛繡好的吧?這可瞧不太出,得用上一段日子,或像那婆子那樣,沾了水才分得出好壞。”
“那可不行,”客人蹙眉,“這帕子是隨身用的,我要帶在外頭見人,萬一當眾出了醜怎麼辦。”
“是啊,晴江繡坊的東西不便宜,總不能拿次品唬弄我們。”
“不知剛交的定錢能不能退。”
“怎麼不能?她家還敢強買強賣不成?”
樓上的議論聲傳至樓下,指指點點的人變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