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停舟偏偏腦袋:“你想問什麼?”
池依依鼓起勇氣,正色道:“緙絲之物價值不菲,陸少卿官居高位,想必有不少人趨之若鶩。”
她還是說得含蓄了。
她不相信陸停舟是招權納賄見錢眼開之人,但官場上並非兩袖清風就能當好官。
陸停舟官居四品,難免躲不開人情往來,有的好處現在收了無妨,就怕將來釀成大禍。
陸停舟目光一轉,落在那件披風上。
她是在提醒他莫要賣官鬻爵貪贓枉法?
他忽然想笑。
然後就真的笑了。
他的眉眼生得極好,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少了慣有的冷意,像一絲清涼的風滑過,不算溫暖,卻如夏夜露水的氣息,留下一點柔和的痕跡。
池依依微怔了下。
她見過陸停舟的笑容,卻是頭一回在他臉上找不到諷刺的意味。
她看著他的笑,不由放鬆下來。
“我只是隨口一說,還請陸少卿不要介意。”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相信陸停舟是聰明人,不會傻乎乎地自掘墳墓。
陸停舟收了笑,嘴角仍微微往上翹著,露出幾分令人熟悉的嘲意。
他抽過池依依手裡的披風,隨手一抖,將它罩在她身上。
池依依只覺肩頭一暖,不由自主接住他塞來的披風繫帶。
“自己繫上。”陸停舟鬆開手,“別沒摔死,反而凍死在這兒。”
他的手指擦過她指尖,溫熱的,不像語氣那麼涼薄。
池依依裹緊披風,忍不住笑了:“多謝陸少卿關心。”
陸停舟瞥她一眼:“想做我的盟友,就活久一點。”
池依依睜大眼,笑容慢慢在臉上擴大。
“陸少卿承認我們是盟友了?”
她兩眼亮晶晶的,眸中的驚喜清晰可見。
陸停舟默了一瞬。
“牛詢與王淵之事,多謝你傳信。”
池依依一聽就知自己的訊息沒有白送。
“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她笑盈盈道,“陸少卿這趟回來,是案子可以結了?”
出乎她意料的,陸停舟搖了搖頭。
“有的案子可以結了,有的案子還未開審。”
他語氣淡淡,像一片霜雪忽然降臨,凍結了方才因笑容而生的暖意。
池依依察覺他的變化,猶豫了一下,伸出右手。
她的手指在半空虛勾一記,像是想扯住他的袖擺,但很快收了回去。
“陸少卿,我們既然是盟友,我也想求您一件事,”她看著他,誠懇道,“請您多多保重,無論何時,別讓自己陷於危險之中。”
上一世,陸停舟死在她眼前。
她始終不知道暗算他的人是誰。
但以陸停舟在大理寺的官位,得罪的人應當不少。
她不想有朝一日,又看他橫死荒野。
他是個好人,她希望他長命百歲,一生康健。
陸停舟這些年收到過很多請求,也聽到過不少恭維,有的真心,有的假意,池依依不是第一個,也不是講得最好聽的那個。
但她的目光清澈而純摯,顯得比所有人都虔誠。
陸停舟有些疑惑。
“池依依,”他叫著她的名字,平靜道,“你是怕我死了,沒人幫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