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見了他,冷哼一聲:“這下遂了你的願了。”
陸停舟垂眸:“微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皇帝冷笑:“你遞上來的摺子朕已看了,你從宣州回來,本就想調查牛詢,這幫京畿衛倒是給了你一個極好的藉口。”
陸停舟道:“陛下明察,王淵死得太過突然,其中若有蹊蹺,說明有人一直盯著臣的行蹤。臣若貿然提審牛詢,難免節外生枝。”
“所以你就拉了京兆尹作幌子。”皇帝看著他,一臉要笑不笑,“此案從他手上移交大理寺,別人只當規矩如此,卻猜不到你志在牛詢。”
“陛下英明,”陸停舟拱手,“微臣正是此意。”
皇帝定定望他半晌,忽地笑了。
“你查牛詢,到底是為了王淵,還是為了七年前的六盤村之案?”
他的語氣不冷不熱,充滿為君者的威嚴。
他知道陸停舟出身何處,更清楚他是六盤村唯一的倖存者。
他甚至知道,陸停舟這些年一直對當年的慘案耿耿於懷。
所以他毫不留情地丟擲這個問題,只為看陸停舟的反應。
陸停舟的反應很冷靜。
“兩者皆有。”
他的回答十分簡短,也很誠懇。
他這次遞交的摺子裡附上了有關牛詢的舊檔,其中包括牛詢等人被告擅自離營一事。
他很清楚皇帝查過他的出身,他從不奢望自己的打算能瞞過這位君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正因他有這樣一個軟肋,皇帝才能放心用他。
一個有所求的臣子,遠比一個無慾無求的臣子更好控制。
陸停舟的回答讓皇帝認真地審視了他兩眼。
“朕身邊這些人裡面,就屬你的私心最重,但又比誰都好打發。”
陸停舟微微笑了下:“微臣一直慶幸,能遇到陛下這樣的明君。”
皇帝“呵”地笑了聲:“連拍馬屁也與眾不同。”
他嫌棄地看他一眼:“你就別在朕面前裝了,你要查案,朕不攔你,但若被扣上公報私仇的帽子,朕可不會幫忙。”
“微臣明白。”陸停舟頷首。
皇帝悠悠嘆息一聲:“你啊,和你老師就這點最像。”
他望向窗外,眼中閃過一抹懷念:“段太傅以前也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後來替朕扛了一堆麻煩,被迫致仕。他會收你做徒弟,想必心中存著許多意難平。”
陸停舟笑了下:“陛下想錯了,老師教我是因為他的孫子一心習武,不愛做學問。”
皇帝哈哈大笑,眼中生出幾分興味。
“他那孫子叫什麼來著?這次救六郎他出了大力,朕本想給他賞賜,但又擔心給他們段家人招來麻煩,你與他交好,不如哪日帶他進宮,讓朕瞧瞧?”
陸停舟露出為難的神情:“非臣不願,只是段雲開常年混跡江湖,放浪形骸,若是入宮,只怕御前失儀,反而不美。”
皇帝哼了聲:“那他千里迢迢來京城做什麼?”
陸停舟如實回答:“老師想讓他相看人家。”
皇帝怔了怔,猛然大笑。
“讓他相看誰,”他想了想,忽地恍然,“難道是那個池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