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角原本微微下垂,笑起來的時候,倒是比不笑時寬和多了。
“本宮聽人說,民間有個女子救了六殿下,後來一問才知,竟是晴江繡坊的池六娘。”
她笑著朝旁道:“你們瞧,果然是個靈秀的好姑娘。”
“是啊,”一旁有人附和,“以前常聽人說,晴江繡坊的東家繡技過人,今日一看,模樣生得也俊,果然名不虛傳。”
池依依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右側下方坐著幾名婦人,個個身著命婦裝扮。
梅貴妃笑道:“模樣還在其次,最要緊的是心善。”
她說著,笑容一收,幽幽長嘆:“六殿下年未弱冠便出宮開府,他一個小孩子家,府裡的人哪會盡心。想當年他母親在時,與我最是交好,可惜天不假年,他母親早早撒手人寰,我瞧著這孩子孤零零地長大,實在為他心疼。”
一位命婦道:“娘娘才最心善,聽說當年您想把六殿下接到翠微宮撫養,是陛下擔心您要照顧三殿下抽不開身,這才沒有答應。”
梅貴妃苦笑:“是啊,錚兒自小體弱,我這做孃的不能不管,只是可惜了六殿下,打小沒個貼心人照應,才會養成那樣的性子。”
她口中的錚兒正是三皇子元錚。
“說句不該說的,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另一位命婦出聲安慰,“陛下讓六殿下早早出宮立府,何嘗不是想磨鍊他自立。”
梅貴妃翹翹嘴角,笑道:“你們看我,一提往事就忍不住嘮叨,卻是把人家小娘子晾在一旁。”
她看向池依依,語氣溫和:“你兄長為錚兒做事,我常聽錚兒誇你聰慧過人,心靈手巧,今日一見,倒是很合我眼緣。”
池依依目光微動,梅貴妃前半句提到池弘光,後頭應該接著誇池弘光才是,怎麼突然轉到她頭上?
這話聽著實在有些古怪。
卻見那幾位命婦也是難掩詫異,露出微妙的神情。
她們平日與梅貴妃走得近,知道她向來眼高於頂,方才還在奇怪,梅貴妃為何會召見一個民女,現在聽她話中之意,似乎是三皇子看上了這個池六娘。
不過皇子與民女怎能相配,以梅貴妃的性子,絕不會撮合這兩人,那她為何表現出一副中意的模樣?
命婦們各懷心思,誰都沒有接話,個個拿眼瞧著池依依,看她如何回應。
池依依雖不像她們一樣瞭解梅貴妃,但僅是一個三皇子就足以引起她的警惕。
她斂目肅容,淡聲道:“貴妃娘娘過譽了,民女只會些養家餬口的本事,不值如此誇獎。”
梅貴妃微笑著看她:“晴江繡坊可不是養家餬口的買賣,如今你名聲大噪,就連宮裡也能聽到你的名字。”
池依依心中一凜,忍不住暗自冷笑。
果然,說來說去還是為了晴江繡坊。
上一世她的繡坊被池弘光奪去獻給三皇子,三皇子自然不會親自打理,難道是交給了他的母妃?
據她所知,梅貴妃孃家有不少人在外經營,替三皇子積累了不少產業。
她略想了想,緩聲應道:“其實這也不算民女的本事。”
“哦?”梅貴妃話音微揚,朝前傾身,“不是你的本事,又是誰的?”
池依依唇邊綻出一抹溫婉笑意,柔聲道:“繡坊能有今日盛景,全賴陛下聖明。自陛下臨朝數十載,政通人和,國泰民安,我一小小商戶方能以刺繡為業,在京城安身立命。”
她這話說完,不只陪坐在旁的幾位命婦,就連梅貴妃也怔了怔。
這話說的,簡直教人沒法反駁。
難不成要指責池依依說的不對?
當然不行。
池依依口口聲聲稱頌皇帝,敢說她的不對,這是不要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