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說完,朝候在席間的玉珠遞了個眼色。
玉珠從佩囊中取出一隻細長的銀匣子,來到池依依身旁。
賓客們好奇地打量那隻匣子,見其外觀尋常,僅有一圈簡單的鏨花,瞧不出有何奇妙,不禁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你猜那匣子裝的什麼?”
“摺扇?繡帕?總歸不是什麼大物件。”
“晴江繡坊有的是好東西,單是摺扇繡帕恐怕拿不出手吧。”
“誰知道呢,匣子就這麼大,總不會從中變出一扇屏風。”
“給陛下的賀禮都得單獨準備,她若只拿自家現成的,未必太不盡心。”
“你這也恁挑剔了,陛下頒旨才幾日?即便沒日沒夜地準備,也繡不出多大的物件。”
眾人熱議紛紛,對池依依呈上的壽禮都不報多大希望。
梅貴妃同樣盯著那隻匣子。
“池六娘既是繡坊之主,想必所呈之物是難得一見的繡品,不過這小小的匣子能裝幾何,難道是手帕、香囊不成?”
她掩唇輕笑:“這些東西只好送與小娘子,哪能隨意當作壽禮。”
“貴妃娘娘所言差矣,”寧安縣主出聲,“無論是何物,皆是百姓一份心意,娘娘在宮裡見慣了好東西,自然瞧不上民間之物,但依我看,世間最難得的是民心,哪怕一張布帕,一條墜子,也是百姓對陛下的愛戴之意。”
梅貴妃與寧安縣主一向不對付,見她為池依依幫腔,挑眉笑了笑。
“縣主說得有理,聽聞前些日子太夫人過壽,烈國公從晴江繡坊買了一架屏風,池六娘為討太夫人歡喜,特地拿到凌雲寺中供奉。這般蘭心蕙質,想必今日給陛下的禮物定不比給太夫人的差,您說對嗎?”
兩個身份尊貴的女人在殿中笑語相對,話裡話外綿裡藏針,滿座賓客多少瞧出些門道。
梅貴妃像是有意為難池依依,寧安縣主則出面維護。
但梅貴妃說得沒錯,如果池六娘送給皇帝的禮物還不及給國公府的屏風,那麼在她心裡,孰輕孰重可見一斑。
池依依方才能說出那番尊君之言,足見不是愚昧無知之人。
她若看重國公府更甚於看重皇帝,不說她犯不犯皇帝的忌諱,單是國公府就會因她遭皇帝猜忌。
烈國公多年以來韜光養晦,與朝廷官員相交如水,為的就是安安心心做一純臣。
若因池依依這份禮物引起了皇帝的疑心,國公府上下怕是吃了她的心都有。
寧安縣主一聽梅貴妃這話,立時蹙了眉。
她不信池依依會如此不知輕重,但瞧著那小小的匣子,心裡難免打鼓。
國公府那扇屏風在京城名聲大噪,哪怕池依依用同樣的繡法趕出一幅繡品,這麼小小一卷,怎麼也及不上一人高的屏風來得亮眼。
她暗自盤算著如何替池依依圓場,還要打消皇帝對國公府的猜疑,抬眼間,卻見對面席上的陸停舟神情淡淡。
在場數百名賓客都被池依依的獻禮吸引了目光,只有這位陸少卿還有心思夾菜。
他夾起一塊櫻桃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來。
寧安縣主好氣又好笑。
心裡的不安隨之平復。
別人不知陸停舟與她家的交情,她卻知道這小子管得有多寬。
他這般閒適從容,顯然毫不擔心池依依的禮物難登大雅之堂。
寧安縣主忽然想到這兩人的交情,別看他倆顯得清清白白,但以陸停舟的性情,幾時肯和一小娘子走得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