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繞過照壁,忽聽身後轔轔車響,像是又有人來。
池弘光抬頭看看天色,時近傍晚,還有誰會上山?
知客僧打眼一看,驚了。
“烈國公?”
這聲一出,山門附近的僧客齊齊矚目。
池弘光與三皇子更不例外。
三皇子腳下一頓,轉身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
因著皇帝對烈國公的看重,他們這些做皇子的沒有一個不想和烈國公攀上交情,然而烈國公對外人從不假以辭色,送上門的禮不收,遞過去的帖不回,前幾日三皇子聽說烈國公要為母親辦壽,特意讓人用西番進貢的瑪瑙雕了串佛珠送去,仍然被烈國公府拒之門外。
遇上這個油鹽不進的頑固老頭,三皇子不見糟心,見著也糟心。
池弘光打量他的神情,往回挪了幾步,小聲道:“殿下,此處人多眼雜,您若有事想尋烈國公,不妨讓我替您轉告。”
他謙和地笑了笑,又道:“不過我人微言輕,烈國公若是不理我,還請殿下莫怪。”
三皇子見他主動遞出梯子,心情好轉,呵地冷笑一聲:“走這一路我也累了,哪有心思理會旁人。你想拜見就去,別頂我的名頭。”
池弘光會心一笑:“那我先送殿下去安頓。”
山門外,烈國公府的家丁齊心協力將一個一人多高的大箱子抬下馬車。
一名身材魁梧的老人站在車邊,兩眼盯著他們,時不時喝上一句——
“慢!”
“起!”
“向左!”
“上階!”
烈國公府的管家陪在老人身旁,一臉無奈。
“國公爺,這邊交給小人盯著就是,您坐車坐了一路,快進去歇著吧。”
烈國公挺直腰板:“不,我就要親自盯著。”
管家嘴角抽了抽。
剛才國公爺挺腰的時候,他隱約聽到“咔咔”兩聲脆響。
這人哪,上了年紀就別逞能,回頭再給累著,讓太夫人知道了,又得揍兒子。
要說國公爺小時候就算了,如今一個八十歲,一個快六十,底下兒孫一大堆,揍起來多不好看。
烈國公眼尖,瞧見管家的神情,哼了哼。
“你別抽抽,我倒要看看那池家丫頭搞什麼鬼,若是當真補繡就罷了,若是敢給老夫玩花樣,哼,我掀了她的繡坊。”
“唉,國公爺既怕有人藉機生事,又何必找她家訂壽禮。”
管家打小就跟著烈國公,屍山血海踏過來,主僕之間說話沒那麼多忌諱。
烈國公瞪他一眼:“家裡老孃喜歡,我有什麼辦法。”
他轉過頭嘀咕:“都怪大丫頭,往孃家帶什麼不好,非得給她祖母換床帳,這下好了,她祖母看上那繡活,稀罕得不行,大丫頭還煽風點火,說什麼房裡配一套同樣的屏風更帶勁。我就沒看出她給的帳子和別的有什麼差別,不都是拿來用麼,繡個蛾子和繡個鳥,誰比誰金貴?”
管家忍著笑:“國公爺是心疼那些錢吧。”
晴江繡坊的繡品可不便宜,只有達官貴人才買得起,烈國公不收貴禮不斂財,除了朝廷的俸祿,就靠皇帝時不時的賞賜充盈庫房。
御賜的東西又不能拿去賣,可不讓烈國公守著金山叫窮麼。
烈國公斜了管家一眼:“就你話多。”
眼看家丁將裝著屏風的大箱子抬進寺院,烈國公招手喚來繡坊的周管事:“東西送到了,你們東家呢?”
周管事道:“玉珠已去通報東家,還請烈國公入內稍事歇息,我們東家一會兒就到您那兒請安。”
寮舍的僻靜角落,玉珠輕手輕腳,東張西望。
剛轉過彎,就與一人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