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停舟瞥他一眼,掉頭就走。
段雲開哎哎叫道:“那丫鬟給你送禮定不是自作主張,依我看,那池六娘果然對你有意思。”
陸停舟停下腳步:“別胡說。”
“怎麼是胡說呢,”段雲開跟過去,“那些當官的給你送禮,是想表明清白,巴結皇帝,這池六娘與你非親非故,又不是你的同僚,你說她幹嘛送這麼重的禮?”
“閉嘴。”
“嘖嘖嘖,怎麼還生氣了呢。”段雲開道,“雖說她姓池,但和她哥不是一路人,這份好意你怎麼也得心領吧。”
陸停舟霍然轉身:“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都管好你的嘴。”
段雲開捂住嘴,“唔唔”兩聲,從指縫往外面擠話:“事關女兒家和你的清譽,我懂。”
陸停舟沉默地與他對視片刻,抬腳進屋。
段雲開剛要進去,“砰”的一聲,房門在他眼前關上。
他吃了個閉門羹,回頭看看跟過來的宋伯。
“宋伯,你來湊什麼熱鬧?”
宋伯呵呵一笑,揣著袖子湊近門邊:“我想問問郎君,那箱藥材還留麼?”
屋裡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日影西斜。
池依依從庫房裡出來,邊走邊和琴掌櫃道:“自下月起,店裡的繡線用量會翻倍,我去和蘇東家談,若是他們的貨趕不上,就請他想辦法從別處調貨。”
琴掌櫃已經聽說了她新創的異色異形技法,又是欣喜又是擔憂。
“東家,新的繡品雖好,卻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咱們囤那麼多繡線,有必要嗎?”
“有。”池依依道,“尋常人家就算買不起異色異形繡,也會慕名而來,到時我們多備些手帕、扇套、荷包這樣的小繡品,讓他們乘興而來滿載而歸,也是好大一筆進賬。”
琴掌櫃在心裡默算一番:“可這些仍然用不了太多繡線。”
池依依點頭:“加上這些,我們日常的庫存也已夠了,但我還要算上廢料。”
“廢料?”琴掌櫃不解。
池依依道:“從明日開始,我會從店裡選六名繡工傳授新的技法。”
琴掌櫃“啊”了聲,就聽池依依繼續說道:“待他們掌握以後,各人再帶兩名徒弟傳授。”
琴掌櫃驚訝地看向她。
“東家,這樣一來,咱們繡坊就有半數以上的繡工都會這技法了。”
如此精湛的技法將給繡坊帶來巨大利益,本應作為不傳之秘,除了池家後人誰都不能研習,池依依卻將它慨然授之,她就不怕有人生出異心,被同行挖了牆角?
池依依笑笑,看向自己纖長的手指。
“僅憑一雙手維持不了繡坊的繁榮,我年少剛入繡坊時,全憑大夥兒指點才能突飛猛進,我師父鑽研技藝一生,對我卻不吝傾囊相授,我為何不能像他們一樣,也把自己的經驗分享給大家呢。”
“可是財帛動人心,東家,萬一有人藉此另立門戶,您又如何是好?”琴掌櫃勸道,“店裡的繡工大多有了年紀,您不如從姑娘小子裡挑一兩個收為徒弟,或者去外面買人,收了死契,這樣無論他們學多大本事,都不會背棄您。”
池依依輕輕搖了搖頭:“琴掌櫃,我明白你的顧慮,但你也說了,財帛動人心,心有邪念之人無論對他再好,他也不會感激,至親尚且如此,何況外人。”
她抬手打斷琴掌櫃想說的話,笑著又道:“刺繡之法本就沒有獨門獨派之說,我們現在會的這些,何嘗不是博採眾家之長,我倒希望能拋磚引玉,讓整個京城的繡坊百花齊開,只有整個行當長盛不衰,晴江繡坊才能屹立不倒。”
琴掌櫃望著她年輕的面孔,不禁動容:“東家這般胸懷,是我膚淺了。”
池依依輕笑了聲:“不瞞你說,我還有一份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