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對她的誇獎發自本心,若論遇事之冷靜,心志之堅定,他自認不及池依依。
同樣面對慘痛的往事,她的反應可比他沉穩多了。
陸停舟望著手裡的果實,微一用力,揪下一顆葡萄,放進嘴裡咬破。
葡萄尚未成熟,酸澀的汁水濺滿唇舌。
他慢慢嚼著,如同品嚐一道美味佳餚,唇角漸漸掀起一抹冷酷的笑。
他已經等了七年,並不在乎多等一陣,就把牛詢繼續晾著好了。
他在大理寺獄中早已做了安排,牛詢是個急躁的武夫,再過幾日,他就該撐不住了。
在這期間,他正好仔細看看,到底哪些人是牛詢真正的後盾。
第二日,百官結束休沐,一向勤勉的陸少卿卻告了假。
有好事者聽聞,皇帝給陸停舟賜了一座大宅子,陸停舟正忙著搬家。
這下莫說朝中其他官員,單是大理寺眾人就羨慕得不得了,盼著陸停舟回來讓他好好請上一頓。
然而第三日、第四日,接下來好幾日,陸停舟皆以搬家和籌備婚事為由,繼續告假。
他是御前紅人,告假的理由光明正大,就連大理寺卿江瑞年也不好說些什麼。
三皇子派人來過兩次,質問大理寺為何抓捕牛詢,江瑞年好聲好氣地回話:“人是陸少卿抓的,待他審過自見分曉。”
來人追問幾時可以審案,江瑞年苦著臉:“這……大約就在這幾日吧。”
他含糊不清地將三皇子的手下搪塞走,回頭叮囑寺丞:“讓獄卒們把牢裡盯緊些,別讓牛詢出了岔子。”
寺丞應聲:“大人放心,看守牛詢那幾個是陸少卿的心腹,那間牢房連只蒼蠅都飛不進。”
江瑞年呵呵笑了笑,負著手道:“停舟這後輩前途無量,此事有他安排,我當然不會擔心。”
他這頭放了心,牢裡的牛詢卻越發焦躁不安。
牛詢進大理寺獄已有數日。
陸停舟抓他的時候聲勢浩大,他以為一進大理寺就要開堂過審,做好了一問三不知的準備。
然而陸停舟只將他扔進大牢,從此再未露臉。
他在大牢深處獨佔一間牢房,四周聽不見一絲響動。
他去過府衙大牢,那裡充斥著獄卒的叫罵和犯人的騷動,但在這兒,他像被遺忘在無人的角落,周圍永遠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從來不是耐得住寂寞之人,以往在軍營中,最愛聚眾飲酒跑馬撒歡。
如今被丟到這安靜的地方,比殺了他還讓人難受。
每次獄卒前來送飯,他都試圖多和對方攀談兩句,然而獄卒卻像個聾子,從來不作理會。
更要命的是,不管是要審他的人還是能幫他的人,他除了坐等,再無見面的法子。
唯一慶幸的是獄卒沒有苛待他,每日飯菜雖然粗糙,還不至於難以下嚥。
牛詢總是逼著自己多吃一些,便是要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這日他用過晚飯,腹中沉重,倒在簡陋的木床上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被一絲亮光驚醒。
他一個激靈睜開眼,只見牢中浮起一抹藍色的火焰。
藍焰無根而生,如幽魂一般凝在半空紋絲不動。
牛詢揉了揉眼,赫然發現對面牆上似有大片東西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