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誰也難以相信,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山村裡會走出一名探花,一個大理寺少卿。
陸停舟看著牛詢驚疑不定的樣子,不期然閃過一個念頭。
那年秋闈過後,他回村小住了幾日。
如果牛詢在那時動手,他或許難逃一死,也可能在馬匪屠村之前,能夠及時向外求救。
那樣的話,他要麼和全村人一起死,要麼能救下一些鄉親。
無論如何,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孤零零地一人獨活於世上。
牛詢在他的注視下打了個寒戰。
“那骷髏鬼……是你乾的嗎?”他脫口而出。
冤有頭債有主,他真正的債主原來就坐在上面。
“是我乾的。”陸停舟一口承認。
牛詢的肩膀徹底垮了下去。
他垂下腦袋,望著套在手上的鎖鏈,忽然大笑起來。
“我早該想到,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早知你在京城,我又何必千辛萬苦往這裡鑽營。”
他笑著笑著,又發出夜梟一般淒厲的哀鳴:“報應,這就是報應……”
陸停舟打斷他的哭聲:“王淵為何要滅掉六盤村?”
牛詢木然抬頭:“我不知道。”
關於王淵的目的,他曾經旁敲側擊打聽過,對方卻一絲口風都沒露。
他擔心惹惱了上司,從此再沒敢多問。
“我還試探過李寬,他更是守口如瓶,”牛詢道,“他們只讓我殺光村子裡的人,後面的事自有人掃尾。”
“誰來掃尾?”陸停舟問。
牛詢沉默了一陣。
“陸少卿,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其實這些年我也有過懷疑,當初王淵把我推薦到京畿大營,直接入了三皇子麾下,我就猜測,三皇子是他的主子。”
他說到這兒,似笑非笑,抬眼看向陸停舟:“但我沒有證據,您也沒有。”
這才是他認命的真正原因。
陸停舟把他逼到這個份上,又掌握了李寬寫給他的書信,只要有心去查,定能查到蛛絲馬跡。
屠殺六盤村一案早晚得落在牛詢頭上,牛詢不認又如何,王淵已經死了,如果王淵背後有人指使,對方一定巴不得牛詢也死掉。
只有死人才會真正保守秘密。
牛詢此時認罪,不過是沒奈何而為之,有陸停舟在,他至少不會死得太早,不會死得太難看。
眼下得知陸停舟的來歷,他更是生出一線希望。
他不甘心,憑什麼死的人只有他,他盼著陸停舟將此案徹查到底,讓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陪他一起下地獄。
牛詢想到這兒,更是不遺餘力地刺激陸停舟:“如果此案不是王淵一人所為,您還敢查下去嗎?您雖然是陛下跟前的紅人,但比起真正的權貴,您還是差得太遠。”
陸停舟沒作聲。
他彷彿聽不懂牛詢話裡的諷刺,手指輕輕點著桌面,陷入沉思。
此案到現在已經查明一半,行兇者牛詢,幫兇李寬,授意者王淵,但屠村的真正目的仍然無從得知。
他去宣州之前,京裡那個傳信給王淵的人是誰?
三皇子嗎?還是……
“稟陸少卿,”門外突然響起一聲通報,“李貴李公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