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手錶,工作人員出聲訓斥道:“上山下鄉是上面的規定,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去下鄉。
響應國家號召,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努力建設我們的新農村。
快帶著東西上車,晚了估計連座位都沒有了。”
凡是下鄉的知青,身邊都圍滿了相送的親人,每個人都是流著眼淚,眼睛裡,滿是不捨。
只有權馨獨身一人,滿身朝氣,昂頭挺胸,大踏步從他們身邊經過,快步上了火車,權馨避開過道里的行李包裹,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還好還好。
開啟窗戶,車廂裡難聞的味道立馬清新了不少。
“看看那個小同志,人家沒有家人送,也知道下鄉光榮,去哪裡都會發光發熱。”
有人看見了鬥志昂揚的權馨,禁不住出聲誇讚了一句。
只是他們也都清楚,一旦下鄉,這些城裡娃就要下地幹活兒,會吃很多苦。
但這是對他們的一種鍛鍊,沒人可以反駁。
就是下鄉的好多地方都很窮,不管去了哪裡,要是沒有家裡人接濟,怕是會吃了上頓沒下頓。
去年就有一個女知青被餓得全身水腫,熬了也就三個月,人就沒了。
所以,真正心疼孩子的有哪個不心酸?
只有那個孩子,身邊連個送行的人都沒有,真不知道她去了知青點要如何生存。
權馨卻覺得一點都不心酸。
她開啟窗戶,呼吸著外邊吹進來的新鮮空氣,然後,伸長脖子看熱鬧。
離開車還有二十分鐘,她的心,早已飛到靠山屯了。
她知道,家人就在靠山村翻過山的那個勞改農場裡。
前世,她沒見過家人。
但這一世,她一定會護他們無憂。
且她也知道,再熬上兩三年,不管是牛棚裡的人還是勞改農場的人,都會有大造化的。
她現在還不知道家人是如何丟了她而後又成了趙玉華的孩子,但這一世,她一定會將所有的疑問都找人解答出來。
等收回目光,就看見對面坐了一個面容清冷,模樣出眾的女孩子。
權馨暗忖:她,也是重男輕女被推出來的?
像她這樣主動下鄉的,估計沒有。
女孩兒似是看懂了權馨的神色,語氣淡淡道:“還能在父母面前哭鬧的,倒也還好。”
她也想哭鬧一場的。
可一夜之間,一切都變了。
她不能哭,也沒地方可哭。
因為哭,解決不了任何的事情。
女孩兒聲音很輕,似是在自言自語,眸光,卻有些遊離。
她,還有前途嗎?
權馨沒有搭話。
這一看就是個有故事的人。
要是自己說錯話,揭了人家的傷疤就不好了。
這個年代,說多錯多。
陸陸續續又上來了不少的人,整個車廂頓時便擠滿了人。
尤其是硬座這邊,就連過道里都是扛著大包小包的人。
即將發車時,權馨的車邊跑來了兩人。
“小馨,可真讓人好找。”
是吳芳芳和趙娥。
兩人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她們將手裡拎著的網兜從窗戶裡塞給權馨,吳芳芳喘著粗氣道:“記著到了就來信。
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
遇事不要慫,太慫會吃虧。
想吃什麼就買,我給你寄錢寄票。
小馨,我們永遠都是朋友,也是家人。
以後有機會回蘭市,就來家裡住。
缺什麼就告訴我,我和媽媽給你想辦法。”
兩個網兜,一個網兜裡裝著一包大兔子奶糖,一斤紅糖,一斤白糖,一罐麥乳精,兩盒煉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