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傅南城將她搖醒的,“怎麼你一個人,裴聿呢?”
病床上空空如也,裴聿已經不見蹤影。
時柒趕緊爬起去找護士,值班護士面露難色:“這是凌晨發生的事,值班人手有限,家屬本來就應該多留意……”
雖然但是——
昨晚的那幾個人究竟是誰?
日本人?國黨?76號特工總部?
時柒的思緒亂作一團。
此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時柒不顧傅南城阻攔,衝出醫院走到街上,她肚子好餓好餓,接連的一連串變故,讓她真的好疲憊。
拐角的餛飩店飄來香氣,她機械性地走了進去。
“聽說了嗎?有人今天中午要在大世界門口處決叛徒!”
“不是前天就該行刑了嗎?”
“聽說那叛徒差點逃脫,這種賣國賊,死都算便宜了他!”
時柒手中的勺子突然僵住——是裴聿嗎?
莫非他是被國黨的人捉了去,為的就是當眾羞辱、斬首???
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老闆端著熱氣騰騰的混沌走來,看見紅著眼的時柒,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小姑娘別哭啊,待會大世界處決漢奸,去看個熱鬧解解悶。”
時柒哭得更厲害了,老闆手足無措地往她碗里加了顆茶葉蛋。
混沌早已食不知味,她放下筷子,心跳不止,雙腿像灌了鉛,既渴望見到裴聿,又害怕目睹那殘忍的一幕。
短短一公里路,她走了整整兩個小時。
滬都大世界前已是人山人海。
裴聿被五花大綁跪在場地中央,背後‘通敵叛國’的木牌觸目驚心。高臺上,國黨軍官正襟危坐。圍觀群眾群情激憤,唾罵聲此起彼伏。
大人小孩都在罵,唾沫星子都要把跪著的人噴死!
果然是他!
時柒鼻頭一酸,心真的好痛!
忽然,時柒在人群中暼見武田——他穿著便裝隱匿在人堆裡,橫肉叢生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獰笑。
就在他有所覺察回頭的瞬間。
時柒迅速蹲下身,擠出人群。她用銀元向就近的婦女買了件舊衣裳套在外面,壓低草帽重新擠到前面。
畢竟,武田已經知道是她救了裴聿,甚至可能已猜到她就是紅黨的人。
烈日下,裴聿的臉色慘白得可怕,眼皮沉重得幾乎睜不開。
時柒不知道,昨晚,日本人為了讓裴聿今天能夠有精力面對大家的唾罵和羞辱,提前給他注射了強效藥劑,讓他用最後的體能強撐。
就像人垂死之前的迴光返照一般。
周圍罵聲一浪蓋過一浪——
“狗漢奸!”
“幸虧裴家和他脫離了關係,否則,裴家人在滬都怕是生存不下去!”
“聽說他就是裴家人收養的,沒爹沒媽的野種而已。怪不得這麼吃裡扒外!”
“狗畜牲早該千刀萬剮!”
惡毒的咒罵如潮水般湧來,裴聿卻仰著臉,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既想最後看一眼那雙眼睛,又不希望她此刻目睹這一切……
直到看到時柒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