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開口:“夠了夠了!客官你儘管放心,我馬上吩咐人去做,天黑前全部送到客官房間。”
其實他也被嚇到了,這麼多銀子,做出來的糕點都可以堆積成山了,也不知對方怎麼吃。
不過小斯很識趣,出於職業素養,並未過多追問。
而是領著錢,將顧念送到客棧門口後,說了句“客官慢行”,便匆忙回去了。
走在繁華熱鬧的街頭,她身上的道袍有些顯目,於是來到一間布莊,為自己添置了一件普通的新裙子。
下午的黃昏總是短暫的,她漫無目的的行走於人流裡,看著各種小商小販用力吆喝,孩童手裡拿著風車你追我趕,還有酒肆裡傳來的大嗓門,以及茶館裡因說書人說到精彩處而響起的拍手叫好聲,一時間思緒如潮。
自離開清河縣,一別已是數年,她也從凡人邁入修仙界,成了一名凡人口中的仙人。
短短几年時間,變化卻如此之大。
當熱鬧的喧囂逐漸消失,小商小販收攤匆匆回家,孩童被大人互相叫回家,行人也只有三三兩兩時,整個街道都變得寧靜下來。
顧念望著滿天黃昏,將古老的屋舍所籠罩,朦朦朧朧。
她忽然有些不捨,就好像什麼東西被捨棄了一樣。
過去種種浮上心頭。
顧府燈火場面的庭院,她院子裡那顆飽經風霜的大槐樹,還有經常坐在底下發呆的小女孩。
就像走馬燈一般寸寸劃過,可唯獨少了些什麼。
對了,那個沉默寡言,聽話懂事的小女孩。
數載光陰如白駒過隙,人會變,心會變,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會變。
這世間沒什麼是永恆的,唯一沒變的一如她重生這個世界後想活下去的心。
顧念忽然釋懷了。
她自己都覺得奇怪,也不明白到底釋懷了什麼。
就像以前很喜歡坐在窗前看著庭院深處的點點燈火,以及那漸行漸遠的打更聲,就好像萬物寂靜能讓她暫時忘記自己身處異世,而打更聲讓她明白自己還活著。
那時候的她,是迷茫的,或者說是隻想偏安一隅,過完一生。
現在她更喜歡早晨的朝陽,傍晚的黃昏,因為這一切都代表她又活了一天。
其實很多人都懂得,要活在當下,而不是在當下活著。
前世她總是匆匆忙忙,跌跌撞撞,只為完成任務一般活著。現在他才明白,有些時候不論你多麼努力,沒有命,最後是沒有結果的。
是啊,人終有一日也會年華消逝,又何須傷春悲秋呢?
既定無緣,何必不忘。
明夕何夕,皆為陌路。
……
突如其來的情緒,讓她有些狼狽,或者說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人總會在某些特定場合,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就如她一樣。
前世的種種,凡俗的種種,從她踏上去往太嶽門的路上時,就已經註定回不去了。
既然無緣,就沒必要徒增一些離別的傷感。
所以在她回去向囡囡確認許多水無礙,明早就能醒來後,便將大部分銀子留下,放在其枕頭旁側,然後又寫下一封書信交給小斯,讓他等許多水醒來後將書信交給他,接著便準備明日一早啟程,離開南州之地。
對於清河縣,她也不準備回去了。
那位未曾謀面的生母,等她將血祭清除後,再回來看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