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看了一眼，就抬手選了【4.悔夢】。
塔心一震，夢書壁浮現一道白光，緩緩展開一道“夢頁”。
那不是文字，是畫。
是顧明遠自己畫的夢。
畫裡，是一個小小的訓練塔。
他坐在塔邊，背上披著一件還沒印火鏈的塔主袍，一隻手握著夢鏈，一隻手摁在一個孩子身上。
那孩子跪著，嘴裡吐血。
“我不想爬了……”
“我知道你是塔主。”
“我知道你能給我一層夢，讓我安全過。”
“你就不能幫我一次？”
畫裡，顧明遠低頭沒說話。
下一幅畫：孩子被扔出夢塔，從第七層摔下來，夢印碎了。
再下一幅畫：塔主顧明遠跪在塔書前，反覆寫一句話：
【塔主不可動情。塔主不可妄救。塔主不可動情……】
林漱玉站在那畫前，沉默了很久。
然後她往回退了兩步，點開了【1.夢塔起源·顧明遠版本】。
牆上浮現出一串簡單字跡：
“夢塔不是從我這代開始的。”
“我只是接了一座殘塔。”
“最初只有三層，一層殺、一層壓、一層忘。”
“我把第四層寫成問，第五層寫成人，第六層寫成夢……”
“但塔越多，我越記不清我在夢裡寫的是誰。”
“我不是神。”
“我只是個不敢睡覺的人。”
林漱玉看完，沉默了更久。
最後她點開了【5.塔主自問·我是我嗎】。
——
這一段，沒有畫，也沒有字。
只有一段夢音回放。
顧明遠自己的聲音，在夜裡，識海中反覆問：
“如果有一天我夢醒，發現我不是我。”
“那誰來收我寫下的這些夢？”
“如果這些夢，壓過了人。”
“那我……是不是比怪還怪？”
“夢塔之主，壓夢裁命。”
“但誰來裁我？”
“誰來斷我夢，是不是錯？”
“如果沒人敢——”
“那你來吧。”
“你來讀我夢。”
“你讀完之後，要殺我，也行。”
“我累了。”
——
林漱玉站在夢書壁前，手微微發抖。
這時候，系統提示忽然彈出：
【塔主已覺察觀察官讀取夢頁】
【夢主已授予回應許可權】
【是否接入塔主夢問？】
她輕輕一按：
【確認。】
下一刻，夢書壁一閃，她被傳送進一片獨立夢境。
——
夢中，顧明遠穿著那件舊袍子，坐在塔心火前。
火堆沒燒得很旺，他手邊一壺酒，一根火鏈搭在腿上，像是剛打完一仗。
他抬頭看見她，沒驚訝。
“你讀完了？”
林漱玉點頭。
“讀完了。”
“你知不知道，塔主不是你能當的。”
顧明遠笑了：“我知道。”
“但我也是被這塔拖著爬上來的。”
她看著他：“你有沒有後悔過？”
他沉默。
然後答：“有。”
“但我再後悔，我也不會讓塔垮。”
林漱玉抬頭：“你若再殺錯人呢？”
顧明遠盯著她，第一次聲音低了：
“那你——就來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