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嗎?”
一勺勺喂完藥,彼得順手把藥碗放在床頭,竟把手直接伸向她的額頭。
葉卡捷琳娜錯愕的瞬間,這隻溫溫乾乾的手已緊貼上來,年輕的皇儲露出滿意的笑容:“真好,燒已經退了。”
她猶豫片刻,終於開口:“殿下,一直都是您在照顧我麼?”
彼得不置可否,略一沉吟的葉卡捷琳娜又問:“殿下,我母親來過嗎?”
看著她盈動的目光帶著期待,彼得還是說了假話:“你病得太重,夫人太過擔心,去大聖堂為你祈禱去了。”
他故意停頓,因為看到她的睫毛在聽到“大聖堂”時在微微顫動。
一個並未皈依東正教的女性,怎會去大聖堂祈禱?
葉卡捷琳娜心裡也明白,若非伊麗莎白女皇對自己天降恩賜,母親的全部注意力,都只停留在馬術,戲劇,以及貴婦們的茶話會等等享樂活動中。
“就算如此,她也從不願意關心我麼……也是,若我突然離世,她大概也只是惋惜不能和女皇陛下結親了吧。”
彷彿是自言自語,可彼得分明看著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揪緊了錦緞被面,金線刺繡的鳶尾花紋在掌心扭曲變形。
“休息吧我的姑娘。”
彼得溫柔地伸手,輕輕地替她整理額髮,“這種時候,沒有什麼比你的身體更重要的。”
她抬眼,湛藍色的雙眼有了異動。
良久,她終於開口吐露真話:“殿下,您……真的相信我?”
彼得凝望著她,灰藍色的眼眸深邃如海:“我不相信任何人,卡佳。但,我願意賭一次——賭你不會背叛我。”
葉卡捷琳娜的眼眶微微發熱。
“睡吧,”他走回床邊,替她掖好被角,“我就在這裡。”
最危險的信任,往往始於最溫柔的陷阱。
彼得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漸漸陰沉的天空。
…………
葉卡捷琳娜的康復,令女皇伊麗莎白喜出望外:因為她病勢沉重,連教會和御醫都束手無策,乾脆都向這位主君建議,趕快為公主準備後事。
沒想到一直以荒唐盛名的外甥,居然誤打誤撞治好了她的病。
興高采烈的女皇甚至放下了御前會議,親自跑來葉卡捷琳娜的房間探望。
“啊,卡佳,我的孩子!”
女皇女皇張開雙臂,將葉卡捷琳娜擁入懷中,“上帝保佑,你終於好起來了!”
她撫摸著葉卡捷琳娜的臉頰,眼中閃爍著慈愛的光芒,彷彿全然忘記了彼得曾用被教會明令禁止的“異端藥材”。
“陛下……”
然而病床上的葉卡捷琳娜,正在侍女米莉亞的攙扶下要起身,不想站在床尾的母親,居然搶先開了口:“陛下!請允許我——安哈爾特的約翰娜,向您致以最誠摯的問候!”
眾人回首,眼見這位身著普魯士風格墨綠綢裙的貴婦,正行著不標準的屈膝禮,珍珠髮飾隨著誇張的動作搖晃。
彼得側目,因為她清晰地看到大病初癒的未婚妻,蒼白的臉瞬間染上了不快的潮紅——
這位母親,在自己病危多日也不曾露面,現在好不容易現個身,竟對著女皇生硬的獻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