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的陰影蠕動著,彷彿活了過來,無數雙無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睜開,貪婪地注視著林七胸口那最後一點即將熄滅的光。
痛!
深入骨髓的劇痛幾乎讓林七的意識都開始模糊。他感覺自己不是被燙傷了,而是有人拿了一把燒紅的鐵烙,死死地按在他的胸骨上,血肉、骨骼、乃至靈魂都在這高溫下滋滋作響,扭曲變形。
但就在這意識即將潰散的瞬間,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大門!
那扇透著灰濛濛天光的玻璃大門,就在十幾米外!
“啊——!”
林七爆喝一聲,與其說是給自己打氣,不如說是在用吼聲宣洩那無法忍受的痛苦。他不再管胸口的灼痛,也不再理會身後那些蠢蠢欲動的陰影,將全身最後一絲力氣都壓榨出來,灌注到雙腿上。
一步,兩步,三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胸口的劇痛隨著身體的震動,一波波地衝擊著他的神經。他甚至能聞到自己身上傳來的、那股令人作嘔的皮肉焦糊味。
身後的陰影已經不再滿足於潛伏,開始向他湧來,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低沉的嘶吼。
近了,更近了!
最後幾米,林七幾乎是整個人朝前撲了出去。
“哐當——!”
他用肩膀狠狠撞開了那扇破舊的玻璃大門,身體因為巨大的慣性,踉蹌著衝到了外面的空地上,一頭栽倒在地。
冰冷潮溼的地面貼著他的臉頰,混雜著泥土和腐葉氣息的微涼空氣,貪婪地湧入他的肺部。那股一直盤踞在鼻腔裡的腐臭和血腥味,終於被沖淡了。
世界,彷彿在這一刻才重新變得真實。
林七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過了好半天,他才掙扎著翻過身,靠著身後冰冷的牆壁坐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回頭望去。
只見整棟精神病院大樓,都被一層若有若無的黑氣徹底籠罩。那黑氣如濃霧,又如活物,緩緩地翻騰著。從那些破碎的窗戶裡,隱約傳來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尖笑和瘋狂的撞擊聲,彷彿裡面已經徹底淪為了一座怨靈的樂園。
僅僅是看著,都讓人頭皮發麻。
林七打了個寒顫,收回目光,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他知道,只要自己晚出來幾秒鐘,下場絕對和裡面那些聲音的主人一樣。
“媽的……活下來了……”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直到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胸口那股能把他活活烤熟的灼痛,已經消失了。
他連忙低頭,手忙腳亂地扯開自己的上衣。
“嘶……”
只看了一眼,林七就倒吸一口涼氣。
衣服下面的胸口,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的燙傷,傷口中心的皮肉甚至有些焦黑。而在這一片狼藉的中央,那塊之前還滾燙的碎片,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貼在他的面板上,只是已經失去了所有熱量。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將那塊碎片從傷口上揭了下來。
沒有了高溫,但碎片和血肉粘連的感覺,還是讓他疼得齜牙咧嘴。
他把碎片拿到眼前。
藉著外面灰濛濛的天光,他看清了這塊“罪魁禍首”的模樣。碎片入手不再是之前的灼熱,也不是剛得到它時的冰冷,而是一種奇特的溫潤感,像是上好的暖玉。它表面散發出的瑩白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了,幾乎微不可見。但仔細看去,能發現上面又多出了幾道細密的裂紋,彷彿隨時都會徹底碎裂。
“小黑,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林七有氣無力地問。
“說了是引魂燈的碎片。”小黑的聲音再次響起,但不知是不是林七的錯覺,他總覺得小黑的語氣裡少了幾分平時的戲謔,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