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還有腐爛落葉的潮溼氣息。
俞夏醒過來時,最先感知到的是身下粗糙的觸感和刺骨的寒意。她將眼皮撐開一條細小的縫隙,入目是濃重的夜色和搖曳的樹影。
漸漸地,她的視線擴充套件開來,才發現不遠處一個身影背靠著樹幹,蜷縮著坐在那裡。
月光透過樹冠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破碎的光斑。他低垂著頭,一隻手死死地按著額角,指節深陷在髮間。另一隻手則無力地搭在屈起的膝蓋上,身體在不易察覺地微微顫抖。
如同溺水般的喘息,被他死死鎖在痙攣的喉頭下,悶悶作響。
彭飛羽?他怎麼了?是和趙森在打鬥過程中受傷了?俞夏的心跳驟然加速,然而對彭飛羽身份的疑慮,又瞬間澆滅了同情。
算了,別管別管,繼續裝暈吧!最後飛進妖風裡的紙人,應該是趙森的追蹤紙人。既然如此,他一定能循著殘存的氣息找到這裡,只要再堅持一會兒……
“呃…嗬……”又是一陣更加劇烈的喘息,彭飛羽的身體猛地弓起,額頭重重抵在膝蓋上,彷彿要將那劇痛的頭顱壓碎在骨肉之間。
救命,他到底怎麼了呀?!俞夏的眼皮開始跳起來,快要憋不住了。說起來,拋開初中那檔子事,他還真沒有做過傷害自己的事情。
真的,我要服了我自己了!一種更原始的,近乎本能的衝動壓垮了理智的堤防,她突然撐起了身體。
枯葉在她身下發出細碎的聲響,在死寂的林間異常清晰。
彭飛羽按著額角的手猛地一頓,那壓抑的喘息聲也戛然而止。他帶著一種沉重的滯澀感,緩緩抬起了頭。
月光終於照亮了他的臉,那張曾經帶著銳氣的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額髮被冷汗浸透,溼漉漉地貼在面板上。
俞夏帶著十二萬分的小心,慢慢靠近,“呃……彭飛羽,你還好吧?”直到這時,她才看清楚了他的那雙眼。
那雙眼睛佈滿了蛛網般的紅血絲,瞳孔深處,是痛苦以及一種近乎瘋狂的迷茫,像是在混亂的漩渦中竭力尋找著某個支點,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陌生感。
彭飛羽死死地盯著她,眼神銳利得像是要將她剖開。
“你……”他的聲音如同破損的風箱,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到底是什麼人?”
“哈?”俞夏被他這沒頭沒腦、倒打一耙的問題給問懵了,一股無名火瞬間衝散了心底那一絲絲憐憫,“喂,這是我的臺詞才對吧?”
緊接著,一連串憋了許久的質問如同開閘的洪水,從她口中洶湧而出,“就是說啊,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爭奪龍鱗為了什麼?你轉校後到底遭遇了什麼見鬼的事情,才變成現在這幅樣子?還有……”
在最後關頭,俞夏突然閉了嘴,硬生生咽回了那句“王琤說你不是人!”的關鍵指控。潛意識裡,某種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荒誕感阻止了她,她不願意,或者說不敢去證實那個可能性。
面對俞夏的質問,彭飛羽眼中閃過更加深重的紛亂,好像那些問題砸進了他混沌的腦海深處,激起了更大的漩渦。
他那隻按著太陽穴的手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皮肉裡,身體無法控制地晃了晃,沒有回答俞夏任何一個問題。
“別問了…我現在很亂……”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掙扎和不確定,彷彿在記憶的碎片中溺水。
俞夏看他那副痛苦不堪,神智似乎都不太清醒的樣子,心頭的怒火又奇異地被擔憂取代。
他現在這狀態,與其說是被趙森打傷的後遺症,更像是精神受到了某種巨大的衝擊?
“彭飛羽,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沉默了幾秒,才從齒縫間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我只是,回憶起了一些事情。”
“回憶?”俞夏簡直要抓狂了,“回憶什麼?你以前失憶過嗎?”
彭飛羽沒有回答,像是終於壓制住了腦海中的風暴,猛地吸了一口氣。他扶著樹幹站了起來,身形依舊不穩,腳步虛浮,但眼神中那股紛雜的痛苦似乎被一種更加迫切的焦躁壓下去了一點。
“走……”他喘息著,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黑暗,“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不然,他就該找來了!”
“他?”俞夏心頭一凜。
就在這時,彭飛羽攤開了此前一直緊握著的手掌。藉著微弱的月光,俞夏看到他的掌心裡,靜靜地躺著一個被揉捏得不成形狀的紙團。那紙團上,還殘留著極其微弱的靈力波動。
是趙森的追蹤紙人!雖然被揉得亂七八糟,但俞夏絕不會認錯。
“你?!”俞夏失聲驚叫起來,“你發現了?!”
完了完了,她暴露了,彭飛羽一定知道她和趙森是一夥的了!
俞夏下意識地往後一跳,身體緊繃,,“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還留著我幹什麼?!”
彭飛羽似乎被她的質問拉回了一些神智,他抬起眼睛看著俞夏,除了冰冷的審視外,似乎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執拗。
“跟我走。”他嘶啞地開口,語氣帶著命令感。
“跟你走?去哪裡?”
“去找金川。”
“什麼?!”俞夏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彭飛羽你腦子是不是壞了?龍鱗已經被趙森拿走了,你還找個毛線的金川!”
彭飛羽臉上露出篤定的神情,他沒有再看俞夏,而是從自己胸前的衣服內,摸索著掏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條用細細皮繩穿著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貝殼項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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