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夏

第3章 Chapter3 天台

第二天一早,俞夏又糊弄了外婆,擅自跑到山上去了。她沿著記憶中的小路,來到了昨天和男孩分別的地方。

“喂——你還在不在啊?”俞夏連喊幾聲,只有喧鬧的蟬鳴在回應著。

她在原地待了許久,終於決定還是去別處看看。相比第一次,她不再盲目亂闖,開始留意起自己走過的路線。她計算著時間,快到中午時就回外婆家,吃完飯沒多久,她又溜了出來。

然而一個下午過去了,山上除了煩人的蟬叫還是蟬叫,別說遇見什麼男孩,半個人影都見不到。

果然,小孩子興趣來的快去得也快,才到第二天,俞夏就興致全無了。她又開始和村裡的小朋友到玉米田裡捉迷藏,直到聽他們說起有關山神的故事以及山上廢棄的山神廟。

這一片地一直流傳著很多有關山神的傳說,據說早些年村裡還定期舉行山神的祭祀活動,到山神廟參拜的人也絡繹不絕。但到如今,已經沒人信這些了,加上山神廟地處深山,久而久之早已斷了香火。

“那山神大人豈不是很孤獨,這麼久都沒有人去看看他。”俞夏蜷腿坐在玉米地裡,雙手撐著頭,“啊,真想去看看啊!吶,我們去山神廟玩好不好?”

“不行!”一個扎著馬尾辮子的妹子說,“你難道不知道嗎?如果小孩子沒有大人的陪伴就到山上去是會被妖怪吃掉的!”

“胡說!”俞夏剛想說自己才一個人去過山上,但話到嘴邊又縮回去了,只是堅持道,“才沒有吃人的妖怪呢!”

一個較大的孩子提議,“反正白天就算有妖怪也不敢出來,我們去一次應該不會有事吧。以前,我跟爸爸去過,我可以帶路。”

拿定主意後,俞夏和幾個小朋友約定第二天一起上山。

他們在下午出發,領路的孩子帶著他們繞了半天才找到路,翻過幾座山後,面前突現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山頂處一座山神廟若隱若現。

只是那時天色已經不早,他們到底也沒去成山神廟,僅遠遠望了一眼就回村了。

不過俞夏已經把沿途的路徑記得清清楚楚,在家沒安分一兩天,就又獨自上山了。她費了很大勁才爬上那座山,這一次,終於站在了山神廟的門前。

昨天遠遠觀望時還未察覺,只有身在近處才知道廟究竟破敗得有多不成樣。土牆上佈滿裂紋,廟門已斷裂,悽然地攤在門角。

她一走進就嗅到一股發黴味,從房梁的漏洞中射下一束光,灰塵在光圈中起舞。碎裂的香爐塌成幾塊散在腳邊,佈滿蜘蛛網的山神泥像如同穿著一身骯髒的破洞袈裟。

俞夏有些失望,聽了別的小朋友講的山神故事,本以為這裡會更有意思一點。她百無聊賴地在狹小的廟堂中轉了幾圈,發現神龕旁還有個小門。

她試著把門推開,但不知什麼地方給卡住了,只好用力一撞,小門居然應聲而倒,激起的灰塵讓她咳嗽起來。她揮手趕走面前的灰,把倒下的小門扶起,學電視裡大人參拜的樣子雙手合在胸前。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道完歉後,她才放心從門中走出。

眼前是一個小小的後院,後院四周的牆垣已倒塌一半,似廟內一般破敗。而與這衰敗之景不相稱的,是院中央長的一棵茂盛的榕樹。

這棵榕樹雖遠沒達到獨木成林的地步,枝幹已伸出牆垣外,煥發出的生機讓俞夏內心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心靈震撼。

她好奇地走近榕樹,撫摸著樹幹。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停在了榕樹枝尖上。

她踩著樹根爬上榕樹,小心翼翼地接近蝴蝶,但手還未碰到翅膀,蝴蝶就飛到了更高的地方。她只好繼續向上爬,這一次才爬了一半,蝴蝶就飛向了更遠的天空。

俞夏的目光跟隨蝴蝶飛去的方向眺望,一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觀震住了。原來山神廟的後面,竟是一個峭壁,一眼望去,藍天和遼闊無邊的綠海平分秋色,似乎整座山脈都盡收眼底。樹影搖曳,將微風納入,愜意怡人。

她兩腿岔開坐在枝幹上,蟬在某一刻相約停止了鳴叫,種種聲音皆為之寂靜。

她從未見過這番景色,驚歎之餘,不自覺沿著枝幹向外爬去。直到聽到一種折裂聲傳來,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都快探出斷牆外了,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一切想法都被恐懼代替,俞夏知道如果掉下懸崖就完蛋了。她試著向後慢慢退,但樹枝的裂痕越來越大,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她扭過腰調整好姿勢,想趁樹幹斷裂之前往院內跳過去。然而她還沒準備好,樹幹就因她的動作而折斷,隨即落入深淵之下。

俞夏尖叫著掉了下來,胸口撞在了牆垣上,千鈞一髮之際,她用雙臂攀住了牆壁,但身體還是落在了外側。

本來憑她的體力,是可以翻回牆內的,但這堵斷牆竟也支撐不住她的重量,原本就已產生的裂紋隨著她的使力逐漸變大。

俞夏只能攀在牆垣僵持不動,她感覺自己死定了,想到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偷跑到這種地方,掉下去怕是連屍體都不知道在哪裡,就恐懼到放聲大哭,“爸爸媽媽、外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到處亂跑了!”

她哭了幾聲,漸漸有些體力不支了,“山神大人,求你救救我!”

最後,俞夏孤注一擲用盡最後的力氣往牆內翻,牆面如同預料一樣朝外坍塌了。

她閉眼發出一聲尖叫,手臂卻被一雙手抓住了,她抬眼看見的是一個脖子上掛著玉石的男孩。

“阿森?”俞夏遲疑地叫出了男孩的名字。

她被男孩拉了上來,心有餘悸地雙膝跪地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突然間回想起了一切,幾天前消失的那段記憶又清晰起來。

這是她第二次遇見阿森的經過。同時,也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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