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懊喪地跟在他身後，腦海裡醞釀著合適的語言，可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口，趙森就停了了腳步對她說道：“我到了，拜拜！”
俞夏欲言又止，話語僵僵地哽在喉嚨間，最終只能回道：“嗯，拜拜。”
她又上了幾級臺階，驀地駐足，目光緊緊追隨趙森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他步入一間教室的門檻。隨後，出乎她自身預料，她居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真是該死！俞夏在心底暗罵著自己，但步伐卻未因這份懊悔而有絲毫減緩。
那間教室的後門半掩著，她謹慎地貼牆而立，目光偷偷探入其內。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會做出如此近乎失態的窺探之舉，彷彿她的意志已不再是主導，而是被某種難以名狀的情感所牽引。
這個教室明顯比尋常的寬敞了許多，容納著僅有二十餘名的樂隊成員。趙森正忙著分發咖啡，一旁的男生們笑著調侃道：“阿森，你這速度可真夠慢的，買個咖啡都能磨蹭這麼久？”
“我可是跑到校外便利店買的，這速度已經很快了。”
“哦？是這樣嗎？”另一個男生笑著打趣道，“花這麼長時間，我還以為你是去現磨咖啡了呢！”
“說起來，部長好像提過你經常做手衝咖啡，還能拉出漂亮的奶泡花。說真的，什麼時候也讓我們這些兄弟開開眼界？”旁邊的男生說話間，還不忘朝旁邊那位美麗的長髮女孩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趙森聞言，只是輕輕聳了聳肩，“有空吧。”
“好了，既然主奏已經迴歸，各位就別再閒聊了。稍作休息，隨後繼續我們的訓練吧！”那位長髮飄飄的女孩站起身，輕聲細語間，眼神卻不經意間瞟向了趙森，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梨渦笑容。
趙森的臉龐竟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應道：“什麼主奏，別拿我開玩笑！”
“喲哦，你們兩個！”周圍的男生們紛紛起鬨，口哨聲此起彼伏。
目睹此景，俞夏輕咬下唇，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前幾日自己戲謔地向趙森提問“難道怕被女朋友撞見？”的場景。
趙森分完咖啡，就把剩餘的幾罐放在了置物架上，從倚牆的琴盒中取出一把提琴，走到一旁角落練習去了。
他背靠牆壁，將提琴優雅地夾在左肩，雙眸深沉鎮靜地盯著琴面，彷彿在與它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左手緩緩滑過琴絃，好像那裡有著什麼透明的東西迸發，得用手指來細細編織，右手則熟練地拿起琴弓，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旋律。
然而，俞夏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一種不對勁，那把小提琴與趙森之間，似乎缺少了一種天然的默契與融合。這是一種極不貼合的組合，即使他的琴技再精湛，動作再無懈可擊，都是突兀和錯位。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恰如一個模糊的影象不能讓人辨清卻確知其存在，無法用語言來闡述。
隨著琴弓與琴絃的觸碰，本應流淌出的優美樂章，在俞夏耳中卻顯得過於規整，甚至有些呆板。那音符如同被囚於無形的框架之中，失去了應有的靈動與自由，在層層束縛之下不敢有絲毫逾越。
趙森不屬於這兒，俞夏不想聽這種優美卻又形同屍骸的琴音。她心中描繪著另一個景象，他本該屬於一種更雀躍自由的音律，時而撩人心絃，時而心曠神怡，如同花瓣輕舞於星空之下，又如微風拂過翠綠的草地……
她本來躲在牆後偷窺，卻不知不覺中忘記了躲藏的意圖，站在半開的門隙間凝視著他。
然而，趙森不經意間一抬頭，他們的目光就此相撞，琴聲戛然而止。他的目光中滿含驚訝和疑惑，或許還藏有其他複雜到俞夏難以辨清的情感。不過這些都稍瞬即逝，就像是漂浮在水面的雜質終歸沉於湖底。他眼中清澄得讓人陌生。
俞夏悚然一驚，像一個被人當場逮到的賊，心中充滿了心虛和不安。她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手中的口袋不小心鬆開了，所有咖啡罐“咣噹”一聲落到了地上。
“外面誰啊？”樂隊的成員紛紛將目光投向後門。
她慌亂撿起咖啡，逃跑得像一隻腳步打滑的貓，一直奔到了樓梯的拐角處才停下。她喘著氣，雙手撐在膝蓋上，心越來越亂。她狠狠一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去，低下頭看著手中拎的咖啡苦笑了一下。
耽誤了這麼長時間，黃嫻他們怕是要等得不耐煩了吧？
俞夏消沉地爬上樓，把咖啡放在話劇社教室的一張空桌子上。這時，從樓下又隱隱約約傳來樂團的琴聲，她一聲不吭地望向窗外，沒人知道她在看著什麼。
“怎麼那麼慢啊！”黃嫻終於注意到她，“再不回來我都要打電話給你了。”
“噢，不好意思。”俞夏漫不經心地回答。
黃嫻湊近她的臉，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無精打采的？”
“因為困啊！”她笑著推開黃嫻，“我去一下洗手間。”
在洗手檯邊，俞夏用冷水澆了一把臉，希望自己能冷靜一點。但那種失落感像蒼蠅一般縈繞在周圍，揮之不去。
她雙手撐在洗手檯上，盯著鏡子中的自己，“他女朋友是誰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沒錯，趙森確實有吸引她的地方，但這不代表喜歡，等把欠他的人情還上，就絕對不會再纏著他了，俞夏心想。
雖說他幫過自己這麼多次，無論是八年前還是現在，該感謝還是要感謝的，但也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她對著鏡子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