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比比東的絕對漠然,玉小剛嘴唇動了動,喉嚨乾澀,似乎想說些身,麼,卻發覺聲帶如同被鏽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巨大的屈辱感和被世界遺棄的冰冷感攫住了他。
他像一個拙劣的小丑,暴露在輝煌的舞臺聚光燈下,無所遁形。
燭九單手託著那本厚書,指尖在古舊的封面摩挲過。
他動作從容自若地將書籍遞迴它原本應屬的頂層位置,推進去時發出細微的“咔噠”一聲。
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不疾不徐、理所當然的掌控力
做完這一切,燭九才自然地側身,站定在比比東身側不過半步的距離。
這個位置極其巧妙,既不顯得僭越,卻又剛好在比比東與玉小剛之間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他的目光這才落在形容狼狽的玉小剛身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但那平靜之下卻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審視銳芒。
燭九的嗓音不高,在寂靜的書閣中卻清晰得如同珠玉落盤:
“東兒,”——這個稱呼如同淬毒的尖刀,狠狠剜進了玉小剛的心臟——“此處典籍繁雜,皆是關乎魂師傳承的密要。莫要讓無關之人擾了你我今日查證的興致。”
“東兒”!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在玉小剛腦中炸開。
他猛地看向比比東,眼中充滿了血絲,胸膛劇烈起伏。
她……她允許他這樣稱呼?!
甚至是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他們之間的親密竟到了這種地步?!
雖說已經知曉了他們已經定下了婚約,但真正見到他們如此親暱,還是不可置信。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燭九和比比東也相識不久。
不僅如此,燭九,這個和他相仿的少年,一躍成為了武魂殿與聖女齊平的尊貴聖子。
明明他的境界與自己差不多的。
可境遇,卻是如此的天差地別。
他想要的,都被他所佔有。
比比東的身體在聽到那聲“東兒”時微不可察地一僵。
一抹細微的、本能的排斥如同蛛絲般滑過心頭。但幾乎是同時,教皇,她的老師千尋疾給予燭九的傷害又清晰地浮現腦海。
那份愧疚感,如藤蔓般纏繞住她的理性。
昨夜月光下,他平靜地說“錯不在殿下”的模樣,讓她心中的冰牆無聲地消融了一角。
可她清楚地知道,老師千尋疾這般作為,是有她的原因在內的,燭九與其第一次相見時,便已經見了端倪。
這微妙的愧疚,壓過了那瞬間的不適。
她並未推開燭九,反而在沉默中微妙地認可了他的靠近和宣示。
紫眸中的冰霜更甚,她微微側頭,視線越過燭九的肩頭(彷彿他只是空氣裡一道普通的屏障),落在面無人色的玉小剛身上,聲音如同從萬載寒冰中鑿出,冰冷得不含半點感情:
“你還杵在此處做甚?——還不退下!”
這冰冷的話語,徹底擊碎了玉小剛腦中最後一絲名為“僥倖”的念頭。
比初見時的拒絕更加鋒利,更加真實。
它不帶任何情緒,只傳遞著一個殘酷的事實:她與燭九,才是一體。而他,連站在這裡都已是逾矩。
燭九刻意營造的親暱屏障,比比東順勢而發的驅逐令,如同一張名為“正主”的無形大網,將玉小剛徹底打落塵埃。
玉小剛渾身劇震,臉色霎時慘白如紙。
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
眼前一陣發黑,喉嚨裡腥甜翻湧,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最終連一句破碎的呼喚都未能吐出。
他最後看比比東的眼神深處,交織著刻骨銘心的屈辱、如同火焰燃燒般的不甘絕望——以及一絲迅速沉澱、凝聚在眼底最深處,如同毒蛇般潛藏的怨恨。
那怨恨的箭矢,最終釘在了燭九身上。
憑什麼?
你何以能站在她身側?何德何能被她默許親近?
他像一具被抽離了所有支撐的朽木,踉蹌著、近乎狼狽不堪地對著比比東的方向,深深、深深地躬身。
那姿態不再是尊敬,而是無地自容的逃離。
他甚至不敢再看燭九一眼,或者說,不敢讓燭九看到他眼中那無法壓制的恨意。
佝僂的身影如同融入了書架巨大的陰影之中,迅速地消失不見。
書閣內重歸寂靜。
彷彿剛才那場無聲的硝煙從未發生。
燭九依舊平靜地站在原地,目光望向玉小剛消失的方向,深邃難測。
他心中並無絲毫快意,只有更為冷峻的清醒。
命運的軌跡確實倔強,即便被他扇了一翅膀,那些註定糾纏的絲線,似乎仍頑強地想要將獵物重新拉回既定軌道。
麻煩的種子一直都在。
比比東收回目光,重新直視前方幽深的書廊,彷彿剛才驅趕的不過是一隻誤入的飛蟲。
“去‘魂源論’和‘血脈異變錄’區域看看。”她淡淡開口,聲音已恢復聖女慣常的清冷自持,率先向前走去。
燭九無聲跟上。
陰影之中,無人得見一隻倉惶逃竄的手掌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滴落的殷紅被深色的石板無聲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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