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相應的事情都已經談論好了以後。
校長室沉重的實木門在他們身後悄然合攏，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顧北幾人這才從校長室裡面走了出來。
他拿著那份檔案，周慧蘭長舒了一口氣，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夢幻的恍惚和對兒子深切的自豪交織的神情。
江婉靜靜地陪在他們身邊，步履從容優雅，米色的套裙在斜陽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像一幅行走的靜謐油畫。
空氣裡還殘留著剛才那些鄭重承諾和巨大期望的餘韻。
“江老師，謝謝您了，”周慧蘭終於打破了短暫的寧靜，聲音裡飽含著真摯的感激，“耽誤您這麼長時間。”
江婉轉過頭，精緻白皙的側臉在夕陽下彷彿鍍了一層暖金，她溫和地笑了笑，笑容如同春風拂過初綻的花蕊：
“顧北媽媽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她的目光自然地轉向顧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顧北媽媽應該是要回醫院吧？我今天正好開車了，”
她語氣輕鬆，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自然，“等會兒正好給你們送回去，也省得你們去等公交了。”
周慧蘭聽到這話，臉上立刻顯出極大的不安和惶恐，連忙擺手，聲音急促地像是怕給人添了大麻煩：
“不不不！江老師！這萬萬使不得！您這都忙了一天了，為了小北的事情操心這麼多，已經夠辛苦的了！快回家好好休息吧！我和小北自己回去就行，很方便的！真的不用麻煩您再跑一趟了！”
她樸實的話語裡充滿了對江婉體貼的感念和不想再勞煩對方的自覺。
江婉能感受到周慧蘭那份純粹的、來自心底的體恤，她的笑容更深也更暖了，像是化解那份不安的暖陽：
“周阿姨，您跟我還講這些？別把我當外人。”
她語氣溫軟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醫院那邊和回市裡的方向，我是真順路。開車也就一會兒功夫，不耽誤事的。”
她看向周慧蘭的眼神真誠，
“再說，能順帶送您回去，我也放心點。您就別推辭了。”
周慧蘭看著江婉溫潤而堅定的眼神，明白再推辭反而顯得矯情了，她目光轉向兒子，帶著點徵詢和一點點的無措。
顧北的反應卻直接得多。他沒有半分猶豫，乾淨利落地點頭，朝著江婉露出一個明朗而毫無負擔的笑容，語氣坦然又帶著點理所當然：
“那江老師，我們就不客氣了。麻煩您送我去我小姨家就行。”
他對江婉的幫助似乎已經完全接受內化，不再用刻意的客套去稀釋這份情誼，這反而顯出一種熟稔的親近感。
這出乎意料的“不客氣”讓江婉微微怔了一瞬。
她習慣了學生們在面對老師幫助時或多或少流露出的那種拘謹和敬謝，顧北這種帶著點“厚臉皮”的直接接受，甚至透著一絲依賴感的回應，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片刻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回神，一絲極淡的紅暈迅速掠過耳根，隨即被她用一抹清淺從容的笑容掩飾過去：
“好。那顧北媽媽，顧北，你們稍等我一下，我去辦公室拿一下車鑰匙。”
說完，她轉身，步履輕快地朝著教師辦公樓走去。
夕陽勾勒出她纖細卻挺拔的背影，那米色的套裙隨著她搖曳生姿的步伐，在空中劃過一道流暢而優美的弧線，像掠過水麵的優雅天鵝，漸漸融入被拉長的建築陰影中。
周慧蘭一直目送著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才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兒子，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感慨和讚賞。
她壓低了聲音：
“小北啊，你這江老師…對你可是真沒話說啊！又漂亮，又有學識，做人做事又這麼踏實周到…處處為你著想，幫這麼大的忙！”
她頓了一下，語氣帶上了母親特有的嚴肅叮囑，
“這麼好的老師，打著燈籠都難找！你以後在學校，可不許像在家裡那麼皮！千萬別犯渾氣著她！要懂得知恩圖報，聽見沒？”
顧北嘴角微微上揚，目光追隨著拿到漸行漸遠的倩影，回想起兩人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那些屬於私人層面的碰撞與“討價還價”，與她此刻人前那個端莊嫻雅、一絲不苟的教師形象重疊在一起，形成一種極具張力的反差魅力。
一種混合著親近、感激甚至帶著點隱秘征服感的複雜情緒，如同細密的電流瞬間竄過他的脊椎，讓他的心跳不易察覺地漏了一拍。
他轉過頭，看向母親，眼神澄澈而堅定，幾乎一字一頓地承諾道：
“放心吧媽，我懂。江老師對我的好…我一筆一筆都記著呢。”
他加重了語氣，像是在說一個誓言，“以後，我肯定找機會，‘好好’報答江老師。”
這句話的深意，只有他自己能完全體會。
江婉為他動用家裡的關係，這已經超出了普通師生情誼的範疇，這份沉甸甸的人情債，對他這個習慣“等價交換”的人來說，必須是要“連本帶利”償還的。
周慧蘭聽到兒子的話，臉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和放心的笑容，滿意的點了點頭：
“好好好！有你這句話媽就放心了！江老師對你這麼好，說到底還是盼著你好！你呀，爭口氣，把心思用在正道上，高考給江老師考出個響噹噹的好大學！這才是給她最大的回報！”
她樸素的世界觀裡，報答最好的方式就是讓老師臉上有光。
母子倆低聲交談間，廊道的盡頭再次傳來了清晰的聲響。“噠…噠…噠…”節奏穩定而有韻律的高跟鞋叩擊瓷磚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敲擊在心絃上。顧北和周慧蘭同時循聲望去。
江婉的身影重新出現，如同從夕陽的光幕中走出。
她步伐從容，臂彎裡多了一個設計簡約卻質感非凡的黑色LVNewWave手袋，與她溫婉知性的氣質奇異地融合，毫不突兀，反而增添了一絲低調的奢華和幹練。
滿頭微卷的秀髮如同最上等的綢緞，隨著她走動的韻律在肩頭後背輕輕晃動，反射著點點碎金般的光澤。
她走近了。
那身姿光線下，被渲染得越發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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