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嬪聽了這話,臉上笑意微頓,眼底閃過一絲警惕。
她最怕的,就是婉妃這副不動聲色中暗藏鋒芒的模樣。明明一句話不帶怒意,偏偏能叫人心頭髮寒。尤其是那句“還有些東西可以給敬嬪妹妹看看”,更像是一柄懸在頭頂的利劍,不知何時會落下。
“婉妃娘娘說笑了。”敬嬪輕輕一笑,勉強穩住身形,“若有東西相贈,自然是敬嬪之幸。”
婉妃也不答話,只吩咐身旁貼身宮女:“去,把那封信取來。”
殿中眾人瞬時安靜下來,彷彿空氣都凝固了。
剛剛有端妃的前車之鑑,這會眾人皆是心中顫顫。
所有人都看向婉妃,心中暗暗猜測那所謂的“信”究竟為何物。能讓婉妃在這個時刻拿出來,怕不是普通的書信,更可能是某位妃嬪的把柄。
不多時,宮女捧著一方錦盒走來,緩緩開啟,裡面赫然是一封雪白信箋,紙張上尚殘留著淡淡的香氣。只見信上字跡娟秀,行筆婉轉,每一筆每一劃皆透著刻意壓抑的情緒。乍看之下,不過是一篇小詩,風雅端麗,毫無破綻: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微雨落時人不語,宮牆深處夢猶空。
念昔年寵愛如春水,轉眼東流不復蹤。
若的回眸君一顧,甘將舊事盡成灰。”
司言女官將這封信朗聲唸完,語調平穩,尾音輕顫,殿中一時鴉雀無聲。
但眾妃嬪皆非庸碌之輩,短短一瞬,已有數人眉頭輕蹙,暗自回味其意。
德妃輕笑一聲,目光輕轉:“真是好一篇懷春小令,只是——這字裡行間,怎盡是哀婉寄意,句句皆不似寫與春色,倒像是……求賜新恩?”
眾妃子嗤笑一聲,笑聲或輕或重,宛如綢緞撕裂般從四面八方纏繞而來,落在敬嬪耳畔,格外刺耳。
“原來敬嬪妹妹素來文墨清麗,如今竟也墮入俗套,寫起了情詞寄意的信兒。”有妃子掩嘴輕笑,話語雖溫,卻句句扎心,“若早知如此,妹妹當初該去翰林院而非後宮了。”
“也是,”另一位妃嬪淺笑道,“這梨花信一出,只怕皇后娘娘也得自慚形穢,連咱們敬嬪妹妹的‘痴情’都比不上了。”
敬嬪面色頓時羞得通紅,彷彿被人當眾剝開了最後一層遮羞的衣袍,手指緊緊攥著袖邊,指節發白,喉間幾次湧動,卻終究沒有辯駁一句。
耳邊卻不斷傳來那些低低的嗤笑聲,如蟻噬心。她指尖微顫,心頭卻逐漸沉靜下來,彷彿寒冰緩緩浮現。
“這宮中的妃子,哪個不是在等著求辭宮恩?”她在心中冷笑一聲,眼底一寸一寸地收起羞澀,換上幾分不屈的鋒利。
這首詩是她前些天閒來無事,因春夜獨飲,有感而作。雖然有些露骨,但本意不過借景抒懷,如今竟被當眾揭露,實在可笑。
她抬眼,目光清冷而堅韌,語氣不卑不亢,字字清晰:
“回婉妃娘娘——這首詞,乃是臣妾早些年酒後作的玩笑之詩,娘娘今次拿出來,難不成就是想要羞辱一下我”。
婉妃聞言,唇角含笑,似真似假,目光卻如寒星般冷冽。她慢慢抬眸,輕輕一嘆:
婉妃輕抿一口茶,茶盞落下時,發出一聲清脆的“叩”響,仿若落子無悔。她緩緩起身,披著一襲繡雲金沙的華服,步步生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