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險些脫口而出,喉頭一緊,幾乎咬破舌尖才生生止住。
冷汗一滴滴從額角滑落,背脊卻是一片冰涼。
她定在原地,久久未動,彷彿剛從風暴邊緣被拽回來一般,喉嚨乾澀,手心冰涼,卻又不可置信地慢慢舒了口氣。
“好在……他還知道裝。”
這樣一來,陛下必將全心掛念六殿下,根本無暇顧及那位未歸的小主子——
她輕撫心口,目光復雜地望向被風吹動的垂花宮燈,眼中閃過一絲藏不住的驚色與慶幸。
昭華宮門前,風起簾揚,紅梅輕擺,仿若這短短片刻間,生死權衡早已悄然掠過。
程依方才被喚至寨主堂中,心下雖感突兀,卻仍不敢怠慢。
踏入大門,只見正中坐著一名身著青布短袍的中年男子,膚色微黑,面容憨厚,雙目卻隱隱有光,正神情肅然地盯著她看。他身後牆上掛著一柄舊刀,刀鞘殘破,卻依稀能辨那曾經血染鋒芒的痕跡。
程依心中微動:這就是寨主?看上去竟像個淳樸獵戶,竟無半分山賊魁首的凌厲與狠意,倒叫她多生了幾分疑惑。
她上前見禮,聲線平穩恭敬:“程依拜見寨主。”
那寨主微點了點頭,似乎並不喜歡虛禮,擺了擺手道:“姑娘不必多禮。我只想問一句——你到底是什麼來歷?”
這話問得直白,毫無繞彎之意,語氣雖溫,卻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探查意味。
程依心頭微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只稍稍低下頭,語氣不急不緩:“回寨主,奴婢原是顧家人——顧家在西城開有布莊,家主顧老爺厚道仁善,前些日子我隨人出行,不慎與主子走散,誤入林間,才誤打誤撞到了貴寨。”
說著,她抬起眼眸,眼中帶了些楚楚可憐的懇求:“還請寨主施以援手,派人下山去顧家一趟,替我報個平安。”
寨主沒有立刻答話,只皺著眉頭沉思。指尖緩緩摩挲著膝蓋處的粗布,目光微沉,似在權衡利弊。
程依見狀,微微前傾身子,試探著問道:“不知寨主可是有什麼顧慮?若奴婢有說錯之處,還望明示。”
寨主抬起頭來,長嘆一聲,神情略顯遲疑:“姑娘有所不知——官府今日又派人上山,強逼我等就範,說什麼‘棄賊從良’,若不下山投誠,便要圍剿清山。這等說辭年年有,如今卻來得逼急。我手下弟兄雖說粗野,卻也不願莫名其妙去做那替死鬼……”
他頓了頓,神色凝重:“眼下正是風頭上,若有人出寨,難保不會被盯上。到時候,不但姑娘你的訊息送不出去,連我們青風寨也要平白多惹禍端。”
程依一聽,心中陡然緊了幾分,卻還強撐鎮定,正待再言勸說,忽聽堂外一聲淒厲的喊叫穿破山林夜風:
“寨主——不好了!官軍在北坡現身了!”
聲音焦急嘶啞,夾雜著濃重的喘息,奔進堂來的小頭目臉上滿是塵土與汗珠,眼中盡是驚惶未定。
寨主騰地起身,神色再無方才的沉穩,臉色一沉:“來了這麼快?!”
他猛地握緊拳頭,額角青筋隱隱鼓起,低聲咒罵一句:“他們竟敢提前動手!”
堂中氣氛驟然緊繃,連原本跪坐在地的程依也不由屏住呼吸,只覺一股濃濃的山雨欲來之勢,壓得人胸口發悶。
寨主回頭看向程依,眼中神色複雜:“姑娘……你的事,怕是要暫時擱一擱了。”
程依緩緩起身,咬了咬唇,眸光一閃:“若官軍真打上山來,那我或許……也能出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