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房嬤嬤躬身應下,悄然退出大殿,腳步無聲。
而正在此時的尚衣監東廂,一片死寂。
錢裕坐在雕花高背椅上,神情木然,手中那串南海沉香珠依舊緩慢滾動,卻止不住微微顫抖的指尖。
榻下,小劉子跪伏一旁,身子如篩糠般顫抖,不敢抬頭。
屋內,陳啟負手而立,枯瘦的臉上盡是止不住的笑意。
其身後,幾名心腹內監分列兩側,面色猙獰,這些年他們跟著陳啟被錢裕打壓得喘不過氣來,如今錢裕倒了,自然要在他身上狠狠啄上一口。
沐懷平同樣在此,只是臉上少了幾分猙獰,多了幾分笑意。
“錢掌事。”陳啟緩步向前,每踏一步,地磚似都回響著一聲悶響,彷彿重錘擂心,“這些個賬簿,可是你親手批過的印?”
錢裕聞言,緩緩抬眼,眸中早沒了昔日的從容與威嚴,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疲憊。
他看著那被呈上的賬簿,封皮上那一道硃紅印鑑赫然在目,分毫不差,正是他的私印。
陳啟瞥了他一眼,拿起一份賬簿,語氣冷淡:“這份官絹共計三百匹,賬上寫著流入尚衣監庫房,但實則轉了道入了外市。銀兩去向,何處可查?”
錢裕喉頭滾動,卻沒有作聲,只是緩緩閉上眼。
陳啟沒有等他回應,繼續翻開另一份賬簿:“還有這份,明明寫的是一等錦緞,怎麼到了庫房卻變成了三等素錦?你準備如何解釋?”
“你不說也無妨,”陳啟冷笑一聲,轉身指了指室外,“你手下那些個,已經開了口。
每月的例銀,怎分,分幾份,都明明白白寫在了供詞裡。你若再不言,我便拿你與他們一處,一問到底。”
錢裕的臉色已然死灰,毫無血色。眼中閃過一抹絕望。
這時,小劉子四肢並作向前爬了幾步,抓住陳啟的褲腳,連連磕頭,聲音顫抖如破風:
“陳公公,這些事都是奴才做的,跟乾爹沒有關係,都是……”
“閉嘴!”錢裕忽然低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小劉子猛地打了個冷顫,嘴唇哆嗦著,卻再不出聲,只是伏在地上,眼淚滴落在冰冷的磚縫中。
陳啟眼底閃過一抹戲謔,緩聲問:“哦?你倒還有氣力吼人了?看樣子,是還想掙一掙?”
錢裕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嘶啞:“這些事我都認了……只是,還望陳大人網開一面,放過我乾兒子。”
“放過?”陳啟挑眉。
當年就是錢裕留了他一命,才有了今日自己的捲土重來,陳啟自是不會給自己留下後患,當即似笑非笑道:
“你倒還講起情義來了,可惜啊,這麼大的事,你以為你一人擔的了?”
錢裕眼神一凜,厲聲道:“我要見貴妃娘娘,我這些年為娘娘出生入死,做了不少髒事,她不可以如此對我”
陳啟聞言,臉色微變,眼中的笑意頓時收斂幾分,語調卻更顯森冷:“你這狗奴才臨死了還想攀咬,來人啊,給我處置了。”
話音未落,兩名內侍早已舉起白綾,甩手便纏上錢裕脖頸。
可就在此時——
剛剛一直在地上不住磕頭的小劉子卻是猛地抬起頭,雙眼通紅,神色瘋狂,聲音幾乎失控:
“不!不!乾爹沒錯!你們不能這樣!”
話未說完,他已猛然撲出,將兩名內侍撞倒在地,死死糾纏。
“乾爹,快跑!”
在場幾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住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