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昭微微顫抖,眼神有些迷茫,他盡力回憶起《大學》裡的那些字句,卻感覺腦袋空空如也。
平日裡自己只是按部就班地讀書,少有機會去思考其中的深意。
此刻,被程燁親自提問,心頭的燥意不由得湧上心頭。
正慌亂間,程延昭的目光不自覺地瞥向了程依,看到她站在一旁,眼神中帶著幾分關切與擔憂,心中莫名湧上一股暖意。
他自小生母早亡,這些年在昭華宮也一直都是寄人籬下,若非如此,他堂堂一個皇子怎能讓一個嬤嬤欺負著。
但自從遇到九妹妹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程依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輕輕點了點頭,眉宇間帶著鼓勵的神色。
程延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但話語仍帶著幾分猶豫。
“回父皇……‘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一語,意在教人修身立德,”
他頓了頓,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明明德’,是說要彰顯人心中本有的光明德行;‘親民’,是教人推己及人,使天下百姓皆能歸於善;而‘止於至善’,則是說人在行德修業上,不可中止,要以至善為終極追求……”
說完這番話,程延昭已是微微出汗,但神色卻比方才鎮定了許多。
他知道自己的答覆仍顯稚嫩,未必盡善盡美,但那是他此刻能說出的全部理解。
程依同樣緊張地聽著,隨著程延昭一句句答完,她原本揪著衣角的小手才揪得更緊了。
她一個讀慣了白話文的現代人,讓他寫寫字還行,讓她講章句釋義……她真真就是一竅不通。
此時她一臉緊張地給程延昭加油鼓氣,眼神還時不時地飄向程燁,等待他的反應。
絲毫沒有注意到原本和她一樣緊張的顧八代,此刻已悄然偏過頭來,眼神裡多了幾分從容。
片刻,程燁終於開口,聲音不重,卻清晰穩肅:
“雖有些拘謹,但語意尚通,勝在有思考,有見地。”
他頓了頓,又道,“只是你這般年紀,若能多思義理而不止背誦,方不辜負聖賢之學。”
程延昭聞言,只覺後背一鬆,整個人如釋重負,連忙俯身應道:“是,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一旁的程依聽到這話,也暗暗鬆了口氣,連耳根都泛起了一點淡粉。
她不懂經義,但也知道程燁這話,是肯定了程延昭今日的表現。
雖不算多高的讚許,但在這後宮之中,也已足夠他挺直腰桿。
而那頭,陸硯洲微微挑眉,眼中浮現一絲訝異。
前世他與程延昭並無多少交集,只記得此人一向寡言內斂,素來不被看重,鮮少在朝堂上引人注目。
可今日這般場合,卻因一句經義之言,引來眾人目光匯聚,連聖上都露出幾分賞識。
他垂眸思忖,心中卻隱隱泛起一絲疑惑。
這一世,似乎有些事,悄然偏離了前世的軌跡。
他輕輕搖頭,只當是自己重生後無意間攪動了某些因果,便不再深究,眼神恢復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