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徹底漫過村莊時,第一批羊奶皂終於入模。
宋時好將沾滿奶漬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轉頭髮現江衍的襯衫袖口也濺上了褐色的皂液,領口還沾著一縷乾草。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摘,即將碰到的時候,江衍下意識退了一步。
“呃,你領口沾了草屑。”宋時好收回懸在半空的手。
江衍後知後覺自己的迴避太過突兀,喉間溢位一聲不自然的清咳,抬手拍了拍,問道:“還有嗎?”
宋時好搖搖頭,“沒了。”
所有的東西收拾妥當,宋時好和江衍準備離開,結果兩人剛出門,一場大雨傾瀉而至,人又被堵了回來。
羅叔望著瓢潑大雨直跺腳:“這老天爺真是說變臉就變臉!”
他拿了兩塊比較乾淨的毛巾,遞給兩人,“快擦擦,彆著涼了。”仰頭看向天,嘖嘖兩聲,“看來這個雨是要下一夜了。”
聞言,宋時好擦頭髮的手一頓,看向江衍,“那咋辦?”
不等江衍開口,羅叔先張羅起來,“這麼大的雨,說啥也不能讓你倆頂雨回去,俺家東屋有地方,不行就在這住一宿吧。”
說著話呢,他進了西屋,不多時從抱出兩床打著補丁的棉被,“你倆就在這住,明天起早走都跟趟,東屋雖簡陋,好歹能遮風擋雨。”
“再說了天這麼黑,又下雨,土路肯定也不好走,就住下吧。”羅叔執意留人。
江衍觀察了一會兒,同意羅叔的意見,雨大路滑確實不好走,尤其那批新出爐的羊奶皂,更是出不得閃失。
“這不像陣雨,咱們走不出去,今晚只能麻煩羅叔了。”江衍接過羅叔手裡的被子,進了東屋。
“羅叔,村裡誰家有座機電話嗎,我得去給家裡打個電話支會一聲。”
羅叔立馬答道:“有有有,村長家裡就有一臺,我帶你去。”
江衍點點頭,然後跟宋時好打了個招呼,便跟羅叔披著雨布消失在夜幕。
冷風捲著雨絲撲在臉上,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羊圈裡傳來奶羊偶爾的“咩咩”叫聲,混著雨聲,更襯得夜色寂靜。
她轉身走進屋子,藉著煤油燈昏黃的光,打量這間臨時落腳的地方。
土牆上掛著幾張褪色的年畫,牆角堆著農具和裝草料的麻袋,一鋪土炕佔據了屋子大半空間。
宋時好把裝著羊奶皂的箱子小心地放在床頭,又用兜裡的巾帕仔細擦了擦炕沿,這才坐下。
小女孩蹦蹦噠噠跟了進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宋時好看,“姐姐,你長得咋這麼好看,像花兒似的。”
宋時好抿著唇笑,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謝謝你的完美,不過你應該叫我阿姨。”
一大一小就這麼聊了起來,倒讓這個雨夜沒那麼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終於傳來腳步聲。
江衍渾身溼透地走進來,雨布上的水珠不斷滴落,在地上匯成小小的水窪。
“家裡都安頓好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裡走。
宋時好把毛巾遞給他,“那就好,不然看這個時候咱們還沒回去,媽該著急了。”
羅叔也是手腳利落,不過一會兒功夫就把薑湯端進來了,“快,你倆趁熱喝祛祛寒氣。”
“謝謝羅叔。”宋時好雙手捧著粗瓷碗,薑湯的熱氣氤氳而上,在煤油燈的光暈裡騰起嫋嫋白霧。
羅叔哈哈笑了兩聲,“客氣了,剛才燒炕的時候順手就煮了,你看看這炕熱乎不?”
宋時好伸手摸了摸,暖烘烘的,溫度剛剛好,“嗯,熱的,辛苦羅叔了,你快休息吧,也忙活一天了。”
“行,你們兩口子也睡吧,有啥事喊我一聲,我領妮子就在對面屋。”羅叔囑咐完,揹著手走了出去。
宋時好被他的誤會鬧了個臉紅,也才反應過來,她今晚是要和江衍睡一屋的。
她整個人像是石化了一般,心中也犯了難,這晚上可咋睡啊,她還是第一次和一個異性獨處一室。
“畢竟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大家也都不瞭解,所以我就沒解釋。”江衍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宋時好剛開始還沒太聽懂,細品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羅叔的誤會是源於他。
他有他的顧慮,宋時好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
屋內的氣氛突然變得凝滯,唯有雨聲與油燈芯“噼啪”爆響打破沉默。
江衍垂眸攪動著碗裡的薑湯,瓷勺與碗沿碰撞發出細碎聲響,半晌才開口:“你安心睡吧,我睡地上。”
他的聲線低沉,自帶安定人心的力量。
江衍說著便要去牆角拿稻草和麻袋,卻被宋時好攔住:“這炕夠寬,咱們中間拉開點距離就好了。”